雪下大了,飘飘洒洒,落在京城街道上,被幢幢的灯影映得格外凄凉。
沈念征略一沉吟,往叶汀弦身边靠了靠,伸出手去,缓缓地围紧了她的衣口。
理罢,收回手,有点恋恋不舍。
叶汀弦笑了,打趣着反问:“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干嘛这样?”
沈念征知趣地笑了笑:“我怕回不来啊。”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像是早就知道些什么般,微怯地将胳膊搭到叶汀弦的肩上,女孩的温度,是寒冷雪夜中唯一的慰藉。
“没事儿,我会等你。”
叶汀弦习惯性地将手搭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出生的时候,你也该回来了,对吗?”
她像是喃喃自语,无人回应。
良久,两人的影子不断拉长,渐渐消失在静谧的深夜之中。
沈念征刚刚领旨,明日便要前去千里以外的西北军事重镇惊茫镇守,山高路远,千里迢迢,叶汀弦已有八月身孕,他只好孤身前去——也不算孤身,还有他统帅的军队。
纵然心里万般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其实沈念征非常不理解陛下这个诏令。
惊茫镇现已近失守,京城离那儿又千里迢迢。
远水救不了近火,陛下懂得君王权衡之术,绝对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派自己前去呢?
想必,陛下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回到府中,沈念征收拾好行李,清点好自己的战服,又挑选好了自己最喜欢的宝剑。
他真的怕自己回不来,但也不想作为一个罪人回到京城。
“汀弦,我若是回不来……”
“为什么这么想?”
沈念征的话被扼在喉口,说不出来,吐不出来。
“我是想说,不如咱们现在给孩子取几个名字?”沈念征支支吾吾,像是被人冤枉的小孩子。
叶汀弦松了一口气,温柔地笑了笑:“好啊。”
“那你说,若是个男孩,该叫什么?”
叶汀弦是宰相的女儿,从小饱读诗书,知识渊博。她略一思索:“沈世钧,如何?”
“世钧,大气,好听。”沈念征点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世钧,世钧,嗯,真好听。”
叶汀弦被夸的不好意思,微笑一下:“若是女孩……”
“梦欢,可好?”
年华如梦,毕生欢喜。
“梦欢?也好听。”
沈念征嘴角上扬一些弧度,露出许久未有过的舒心笑容。
“汀弦,明日我便启程了,保重。”
叶汀弦像是故意避讳这个话题,把头埋在胳膊里,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士兵闯进屋里:“将军,该回军营了吧?”
沈念征认得,这是营里最小的小士兵,才十四岁,但表现骁勇,是一个好苗子。
“行,那我走了。”
源朝有一个规矩,将士上战场前一晚不能在自己的府宅,必须回到军营,第二日一起出发。
沈念征缓缓起身,沉默着转过身去,故意放慢脚步。
这个地方,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回来了。
身后的人,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就在他慢慢走到门口时,他清晰地听见了背后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你,也保重。”
他没有多言,只是快步走出房间。
女孩子再也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