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十八年,鞑靼人进犯大齐,一路杀到潼关下,潼关以北,九州府之地尽失,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卧龙口破,彪骑将军被鞑子兵围困在白山坳,未免被俘自尽而亡;嘉城关破,忠勇侯世子战死,忠勇侯被敌军斩于马下,抢走了尸体,挂于城墙之上;靖北关破,天启帝亲卫出生的魏大将军战死;朝廷调了南境军,西北军驰援,大败,统帅战死。一封封火漆密封的加急军报送往天启帝御案,战事频频失利,朝廷已无可统帅三军将领可拍,再派遣增援军队,只能调遣拱卫京师的五城兵马司、五军营,抽调各州府的驻军。
天启帝把自己关在在御书房,一夜灯光未灭。次日早朝,天启帝颁发圣旨,着安亲王由禁军护送,昼夜不歇,圣旨到达荆州仅用了六天时间。圣旨封昔日的祁大郎为定北将军,御赐兵符,统率北境三军。追封祁老将军为护国将军,配享太庙。
祁家举家搬迁到荆州府,天启二十七年,祁老将军祁老夫人先后逝去,祁大郎接替了家主的位置,带领祁家自读读书习武,耕种经营。天启帝派了几拨暗卫监视着祁家。这些年祁家子弟平稳安逸,不曾有丝毫反叛之心,老皇帝也慢慢的放下了戒心。祁家儿郎军武传家,这些年即便不在军中,也不曾懈怠了武艺身法,排兵布阵。
安亲王赶到荆州祁家,敲开了府门,请了祁大郎书房叙话。
“我外祖父因科举舞弊案,本家十几口牵连获罪,母妃向来不得宠,失了家族庇护,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父皇崩逝,皇兄继位,许是因着相似的处境,皇兄对我母子颇多照顾,加封了母亲太妃,又让我和皇子们一起去御书房更着大儒们读书,
十四岁上更是送了我去祁老将军处学习兵法武艺。我与你自幼相识,又一起受教于恩师。十八岁上,母妃病重,我从边关赶回宫中,母妃撑着一口气只等我回去。母妃说生于萧家,享受了这极致的富贵荣华,唯不可以才华横溢文武超群。
皇兄是帝王,可以亲近却不可信任,做一任富贵闲王极好。母妃病逝,我上书皇兄,为母妃守陵寝三年。出了孝期皇兄以仁孝礼仪为名封我为安亲王,指了礼部尚书的嫡次女给我做亲王妃。恍惚二十记载,富贵安乐,地位尊崇,儿女双全,夫妻相宜。
祁兄,此次我已上奏皇兄,亲赴北境为监军,统管军需粮草。”安亲王说完,端起茶杯,用杯盖拂了拂茶沫,喝了一口。
“太妃娘娘,深谋远虑,不愧为刘太傅亲自教养的嫡女。”祁家老大说。祁老大刚过而立之年,正是满腔热血,建功立业,满腹抱负之时,因着皇帝的多疑猜忌,无情打压,祁家儿郎只能困在这州府之地,满身的武艺才华不得施展。皇帝派人明里暗里的监视,
祁家丝毫不敢有逾举之处。父亲戎马半生,最终不能群臣相合,激流而退保存祁家。祁家子弟不出仕不从军不远行,每日读书习武,修身养性。
“母妃舐犊情深,护佑于我,自是一片慈母心肠。可萧家儿郎,享了这富贵无极,必要护我江山百姓。如今北境九州之地尽失,百姓被被异族欺压凌辱苦不堪言。我萧瑾辰半生庸碌,明哲保身,如今也要为着我大齐搏杀一番了。”安亲王义正言辞一番,
言毕,握掌成拳,敲了一下桌子,震的茶壶一跳。
祁老大用眼角斜了一下安亲王,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并未多言。少年时期,父亲把两人带在身旁,教授武艺兵法,这老小子最是奸猾,最看不上满口的仁义道德,二十几年未见,堂堂安亲王难道改了性子,啧啧,皇家人果然不同凡响。
“老将军戎马半生,守卫北境,保我大齐不受异族进犯,护我百姓不受异族涂炭,若是恩师还活着,定会厉兵秣马,重披战袍。”安亲王又说。
“呵”祁老大鼻子里发出了一个轻呵声,依旧慢慢的喝着茶。
“子默兄”安亲王说不下去了,带着讨好的叫了一声。二十几年前祁老将军抗旨被打入天牢,后皇帝收回兵权,祁老将军解甲归田。安亲王视祁老将军若父,怎能置身事外,安亲王得了消息当即就进攻面圣,皇帝不宣昭;后安亲王跪于奉天殿外,被锦衣卫围困在圣安殿;祁家举家出京,皇帝谕旨把安亲王软禁在王府内,两年后方撤了王府外的禁军;此后,安亲王行事愈加小心,对朝堂朝臣丝毫不沾染。
祁老将军去世前,叮嘱祁老大,丧事一切从简,不停灵,不接待朝中地方官员。送信给安亲王,切勿前来祭拜。安亲王得了消息,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老将军在他十五岁生辰时赠予的玄铁匕首,跪了一夜,算是守灵。翌日开始,每日素食,
不听曲看戏,不打马狩猎,为老将军守了三个月的孝。
“你这是何必。”祁老大终是叹了口气,看着安亲王说。
“皇子皇孙们都已长大,战事过后,你这掌兵的皇叔,哪个皇子登基能放过你。” 祁家几代人的经营,虽远离朝堂,却自有消息渠道。北境如此大败,除了鞑靼人骁勇善战,与大齐朝堂结党营私、勾心斗角少不了关系。
朝廷再无统帅可派,必会重新启用祁家。家国百姓在前,祁家与萧家的道义恩怨,再不值一提,祁家儿郎必是要重挂帅旗,重披战袍,赶赴北境。安亲王请命统管粮草军需,又领监军一职,又亲传旨意,是保祁家战时不被后方算计,领兵不受掣肘。
若祁家出,大齐战败,则一切休矣;若祁家把鞑靼人赶出卧龙口,祁家如何尚且不论,安亲王沾染了兵权,怕是要不能善终了。
“富贵安乐我也享了半辈子了,以后的事,战事了了再说吧。太子体弱,那几个皇子明争暗斗,不论哪个皇子一派,得了这差事,必是要中饱私囊,安插人手,不利于战事。”安亲王不屑的一笑。
安亲王鱼祁府门外宣读圣旨,祁老大率领祁家众人接了圣旨和兵符,两日后,祁家十五岁以上男子,披战袍,提长枪,上战马,赶赴北境。
祁家回归军中,安亲王坐镇后方,战事渐渐有了好转。一年后,大齐夺回靖北关,又两年,收回嘉城关,又一年,鞑靼人弃了卧龙口,被赶回了草原。鞑靼人向大齐称臣,递交国书,承诺永不再犯。昔日的祁家老大,如今的祁老将军,班师回朝。
皇帝派太子,亲迎至乾安门前。皇帝封祁老将军为武安侯,御赐丹书铁卷,世袭罔替。祁老将军殿前归还兵符,府门前卸甲;三日后封祁家嫡长孙女为太孙妃。
天启五十二年末,太子病逝,安亲王谋逆,祁家私吞军粮,通敌叛国;天启帝下旨安亲王、王妃、世子监禁于王府之内;太孙妃祁氏赐死,祁家成年男丁斩首,女眷幼子流放岭南烟瘴之地,祁府奴仆尽数发卖。只祁老将军幼子十六岁的祁瑾瑀与祁府大管家没了踪影,祁家的一支千人的亲卫队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毫无痕迹,锦衣卫多方追查,始终没能捉捕归案。天启帝监禁了安亲王后半生,终是没能容下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