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众人一路向着靖北关方向去,路上都是逃难的人,有的是一个大家族一起,有的是交好的邻里几家结伙。城破前,城里传着各种战事的消息,郭家的族老也召集过郭家本家的当家人,在族长家商议,若城破,各家都去族长家聚齐,再一起出城。城破那天,街上一片混乱,族长家住在城北,早已是喊杀声震天,郭家各家人都仓皇出逃,都各自逃命了。
郭老头一家在逃难的队伍中算是人单势薄的,好在郭家男丁多,小虎又有功夫,到不至于被其他难民欺压或者被抢了东西。郭家人现在最难熬的是饥饿,准备的成袋的粮食,被鞑子骑兵追逃的时候,早弃在了路上,如今都是随身携带的一些干粮点心。干巴巴的糕点,凉冰冰的饼子,最开始郭家人还食不下咽,赶了几天的路,饥饿疲累,早已放下身段,寻到避风处,或坐或蹲,拿出一块干粮,用唾沫润湿,再一下一下的咀嚼,最后珍惜的咽到肚子里。纵使郭家人精打细算的计划着每日的食物,可几天后,装干粮的袋子依然见了底,靖北关还遥遥无期,途经的嘉城关和靖北关之间的州府城镇都紧闭城门,不放难民们入城。郭家倒是不缺银子,可入不了城只能在路过的农家买些吃食,买到的食物及其有限,实在是农户也无粮可卖,自己尚不能饱肚,每日数着米粒下锅。庄子上的富户地主,早已是避难到城里,或是南下去了。
五日后,郭家一行人到了泰安府安顺县外。城墙上隶书刻的安顺县三个大字,城门紧闭,依稀能看见城头巡逻的士兵,戴着红缨头盔,手拿长枪。今日天放晴,午时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候,照在青砖的城墙上,愈发显得城门高大,城墙雄伟。
离城墙三十丈外,聚集着一群难民,城门三十丈内不得进入,否则会有值守的士兵射箭警示。这些没离开的难民,许是不知道下一步往何处去,许是抱着期待城门能打开放难民入城。
“大家伙都歇歇吧”郭老头遥望着城门,叹了口气打了个嗐声,对着郭家一众人说到。
“老头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还能去哪?”郭老太带着哭音说到。大儿媳钱氏和三郎媳妇扶着郭老太坐在随身的包袱上,郭家人都就地坐了下来休息。没怎么出过门的老太太,指望着老头子和儿子,此时听出老头子话里的无奈,看着满脸忧愁的儿子们,早已恐慌起来。昨天午间吃了最后的一小块饼子,到现在已是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没有避寒的地方,身上的袄子早已被严寒打透,凛冽的北风,侵骨的寒意,腹中空空,肚肠仿佛都绞到了一起,郭老太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哭声都透着虚弱。
“这安顺县怕也是要绕过了,下一个城,老四,你知道安顺县往南是哪?”郭老头这辈子都没出过宁城此时是否出了兴州府地界也不得而知。老四做了举人,又当了县官,郭老头自然而然的问起了四儿子。
“这。。。去京城赶考走的也不是这条路,这过了安顺县是哪,我也不知道呐。”郭老四闷闷的说,郭老四一直是郭老太的心头宝,又一直读书科举,生于农家,家里的田地铺子的活计,他却从没干过,真真可算的上是手无缚鸡之力。此时瘫坐在地上,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也不能怪郭老四不知道,最熟悉南北路,途经城镇的要数那些行商,镖局,车马行了。
“书院的藏书楼里有一本游记,上面记载,雁山中段,地势平坦,为兴州府与济州府边界,北有安顺县、南为济宁县,毗邻而建。说的怕就是这了,绕过安顺县,再过雁山,就到了济州府。”小虎说。
“这。。。去济宁府还要翻山。这雁山范围多大,可是能绕过这雁山?”郭老头此时倒是再不小看这个孙子了,追问到。小虎前几天大战鞑靼骑兵的身手已是让郭老头震惊,如今侃侃而谈更是让郭老太不敢小觑。
“游记中记载雁山中段地势平稳,官道两边偶有村落。绕过这安顺县,怕是地势略高些罢了,不妨碍赶路的。”小虎接着说。
“那就好那就好。”郭老头略微放了些心。
“爹,娘她们怕是受不住了,得尽快找些吃的,这即是挨着雁山了,不如我们兄弟去山里找找看。”郭老大眉间皱出一个川子。
“老大说的对,咱们略歇歇就走。”郭老头看着远处隐现的山脉说到,从这赶到山脚怕是也要二个时辰的脚程。
许是有了些期望,郭家人略坐了坐,就又开始赶路,倒是比之前更快些。围坐在郭家附近的难民听着郭家众人的商议,也在后面跟着郭家人往雁山而去。这家人看面庞穿戴怕不是贫苦人家,况且还有读书人。即是不知去处,不如跟在人家后面,许是能寻得一条出路。
郭家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的,终是到了雁山脚下。雁山下是一片田地,看地上的庄家杆种的应是大豆,只是只有稀稀拉拉的豆杆,也只有一掌多长,一个豆荚都没有,偶尔有挂着豆荚的也是空的,没长出豆子。农家人都勤劳,既是没有收成,也会把地里收拾干净,这块地如此,也不知这家人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