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中,秦殇三人上青龙山参加长老联席会议。
秦殇抱拳道:“禀总瓢把子,自接了刺探任务,耗时两月有余,今已顺利完成任务。”
“顺利?”幕沉拍桌而起,怒道:“你两月时间,寸步未出营地,今日在总瓢把子面前还敢信口雌黄。”
大掌柜快速观察了眼幕天雄的脸色,见他无喜无悲,便呵斥幕沉坐下,冷着脸道“既然秦长老说自己完成了任务,那就应该做出交代,至于是否欺诈,自有总瓢把子和诸长老做出判断。秦长老,请说。”
秦殇点头道:“两月时间,我虽未出一步,却有两人先后找我,其一为薛家长房嫡孙薛万仞,告知我两个消息,其后就是尚林,告知三个消息与我。”
大掌柜笑道:“那快说说,给我们开开眼。”
秦殇道:“薛万仞两个消息:第一,之前两房合力,现在大房大仇得报,族中却传出风声,二房要以灭薛娄山之功,登上薛家继承人宝座。”
大掌柜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薛家族长薛彻就已经放权,薛家大权大半落入了二房薛长光手中,两房的矛盾早有体现,可就算现在激化了,我们困在山中,也无法利用了。”
秦殇道:“二房上位,大房自然要不择手段的阻拦,所以第二个消息才有了可靠性。”
大掌柜道:“说来。”
秦殇道:“薛家的镇族之宝,三艘五品宝船全都不见了。”
幕天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大掌柜惊道:“薛家亡我之心不死,果然还是用那玩意了。这个消息就已经价值千金,那尚林的三个消息呢。”
秦殇道:“那日他来见我,首先耍了一套把式,其次喝了一杯长茶,最后挨了一顿批评。”
飞虎子举手道:“这个我作证,他没说谎。”
武师也点头道:“我也在现场,可以作证。”
大掌柜点头问道:“这个和你三个消息有关?”
秦殇道:“那尚林耍了一套把式,泼水不进、进退有据,这是在提示我,他所代表势力的态度,并无杀心。”
幕天雄直起身子,终于开了口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还是…”
秦殇道:“读书人做事,真意在题外。”
幕天雄道:“继续。”
秦殇道:“再说喝了一次长茶,他有意精研细磨,用时颇多,这就是在提示,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就是时间。而且期间他对我说了一番筛选的道理,茶叶不能打不能小,就要那合适的,这个道理我就猜不到了。”
幕天雄眼睛发亮,语气急促道:“第三个。”
秦殇道:“最后虽然挨了一顿批评,但也被夸了句有趣,说明他并不厌恶我。”
幕天雄急切追问道:“这猜测,你有几分把握?”
秦殇道:“现在五五开,可总瓢把子若是能调查一下薛家,看他们是否在大量抽调物资,若是,我就有七八分把握。”
“好,很好,非常好。”幕天雄大笑道:“薛家调集物资之事,日前已有消息传来。秦长老出马,果然非同凡响。此事我记你一个大功,好处少不了你的。”
秦殇起身道:“连续两月劳心劳力,精神有些不济,不才先告退了。”
幕天雄笑道:“秦长老辛苦,就回虎头山好好休息,日后还要重用于你呢。”
…
夜里,百里长生在筵席随意盘着腿,秦殇正襟危坐,说道:“那个男子不是黄金势力的人,是大王子的人。”
百里长生道:“是说那一只凤凰啊。”
秦殇点头道:“倒也贴切。”
百里长生打趣道:“有压力了?凤凰的资质,放在神圣氏族,也是顶端的存在,比之顾丫头还要强横三分,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可怕。”
秦殇道:“未必。尚林传人间之精华,顾妍兮承天地之灵秀,不比他差。未来人道绝巅,都有二人一席之位。而且你似乎忘了,我们身边还有一把天上的刀。”
百里长生摇头道:“姜小子悟性确实强,但他不仅血脉有问题,而且还错过了十八年,想要追上他们,难。”
秦殇道:“那就继续往下看。”
…
秋风瑟瑟,吹落几许白雪,秦殇终于等来这一抹白色。
百里长生深嗅几下,道:“有人借这场天时出手了。”
秦殇道:“是仙武七十二地煞术之登抄术,此术可以将事物在原有基础上扩大。薛娄山有百里之广,纵是五境上品穷尽力量也不可能冻结,所以应该还有善于知时术的高手出手,提前辨识了天地元气的变化。”
天地苍茫,一夜飘雪,早晨已消去大半,薛娄山却是彻底裹上白妆,寒气迫人,第二日只有裹上棉衣才能出门。
飞虎子一夜未睡,一直怔怔盯着外面已经齐脚踝的白雪,失神问道:“怎么会这样,大家的冬衣、炭火都还没有准备好,这天,怎么就只给薛娄山下雪?”
秦殇将大氅解下,披给飞虎子道:“虎头山我看着,你去青龙山问问好了。”
“好。”飞虎子急匆匆出门。
百里长生守在火炉边,问道:“这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秦殇问道:“什么怎么办?”
百里长生笑道:“莫装糊涂了,小姑娘对薛娄山和幕天雄忠心耿耿,大战一起,你还能袖手旁观,看她去死?”
秦殇沉默,神色却没有丝毫动容。
此日后,秦殇在山顶搭了间茅草屋,目睹白雪纷纷连绵不绝,百里湖水逐渐冰封,眼神也似乎随着寒意附上了一层冰冷。
一夜,山外无数火箭落在冰面,将芦苇烧了一干二净,天明,上千修行者踩着冰面而来,直接到了虎头山下。
他亲眼看着两方人马在山脚厮杀不休,鲜血一次又一次染红了白雪,白雪也一次又一次覆盖了鲜血。
连续多日后,百里长生忍不住问道:“你在山上,看山下厮杀又有何意义?”
秦殇道:“我已能够看到劫气自天地生、自万物生、自人生,可是,天地如何生,万物如何生,人如何生?”
百里长生震惊道:“你在追踪劫气的来源。”
秦殇道:“元气自灵生,只要入了一境,修行者就可以感受到天地和自身的元气,可纵然绝巅高手劫气临头,竟也不能觉察,更甚者强如前朝大商,烈火烹油,同样不能自知,最后被大周联军趁着大军讨伐东夷偷袭了都城,身死国灭。可见这劫气实在有它的玄妙之处。”
百里长生问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秦殇一脚踩在石头上,双手扶住腰带,道:“剑神试想,如果我可以看到劫气如何自人生,当如何?譬如人之劫气是自人体枷锁而生,既然它可以不受修行者掌控,也不受躯体拘束,那我的劫力自然也可以逆着劫气直接进入修行者体内,然后…”
秦殇手刀在空中一劈,百里长生却是眼睛猛地闭上,道:“然后你就可以一刀劈断所有枷锁。”
“没错。”秦殇点头,继续问道:“若是劫气也自魄神而出呢?”
百里长生道:“你就可以直接一道斩掉别人魄神。”
秦殇继续问:“若是自灵而出呢?”
百里长生神情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斩灵。”
秦殇笑道:“若是用在自己身上呢?我就可以搜寻劫气,打破天地、血脉、资质…一切在人体的阻碍,穷尽人体奥妙。甚至我还可以寻到灵的所在。如果再进一步呢?”
秦殇开口吟诵《道经》:“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这就是道经对于大道的理解,幻想一种永恒、强大、主宰天地万物的不可见存在。可既然祂或祂们主宰万物,万物的劫难理所当然,也是祂们所施加。若我能逆着天地劫气,是否就可…”
秦殇戛然而止,百里长生脑海却像是有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劈开无尽的混沌,煌煌之间,唯有四字存在:“可见大道。”
自这日之后,百里长生身形伫立,成了一座没有呼吸的石像,连绵的大雪最终将他掩埋。
秦殇少了一个要他用鸡腿养活的老头,每日就只有飞虎子在战后来见他。秦殇指点她如何安排虎头山的防守,敌人每次可能偷袭的方式,又该用什么方法去应对。除此之外,他还会告诉她对手的风格,指点她该如何战胜对手。
飞虎子父亲临死前请求总瓢把子和毒师,将他自己炼成了一枚元气大丹,封在了飞虎子体内。
在实战的历练和秦殇的指点下,她开始快速消化元气大丹,修为与日俱增。
水中的鱼儿跃出水面,在冰面上日复一日地厮杀,在山上注视着的人不仅有秦殇,还有双方十数,甚至数十的高手,也在冷漠地注视着一条条鲜活的鱼儿生命枯萎。
秦殇的目光逐渐开始穿透修行者的躯体,隐约见到一道道劫气自深入飘摇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