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王元伦,母亲金善仁,都是性情刚直,朴实善良的人。在人吃人的旧社会里他(她)以无比坚强的拼搏精神,度过了漫长的艰难岁月,在饥寒交迫、奔波劳累的情况下,养育了众多儿女。我的兄弟姐妹们分别是:(以出生排序)大姐秀花,大哥得福,二姐桂玲,二哥得禄和我共五人。
在旧社会里,我家的生活条件十分贫困,共有山地水地三十多亩,其实水地很少,公粮沉重,山地较多十年九旱。家有平房七间,尕驴两头,绵羊十多只,再除了少量生产生活工具外,什么也没有。1931年10月15日,我便在这个苦难的农家呱呱落地了,当时母亲年纪四十二岁,加上苦难的生活,她身干如柴,没有奶汁,生下我这个“奶干”子也瘦得像个骨魂,肚子饿得慌,就有声无劲地喊个不停,母亲没办法,就一个劲地往尕嘴里灌甘草水。此事被好心的大伯母知道了,她送来了一罐子白面拌汤,用唯心的规矩从房上吊下来,并说:“他婶子!我给你送奶来了……”母亲叫人接住汤罐后,就感谢地喊道:“多谢伯妈妈,托你美言,早点下奶!”有一天母亲惆怅地说:“岁数大了,何时才能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二哥在一旁安慰母亲说:“妈!你莫心烦,他和尕树一样,伸个头就快了。”
父母对儿女怀着一颗无限爱悯之心。为了养活这些儿女,就在这个偏僻而贫困的山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耕耘着一块块贫瘠的黄土地。他们不顾风雨严寒,天天汗流浃背,灰土裹身,鸡叫起睡半夜地做着各种农活。俗称“庄稼人”,实属“土贩子”,还常说:庄稼人一年要吃三升土(即劳动中吸入的土和灰),这充分说明他们对土地的渴望和务农的辛苦。
那时的生产条件非常落后,仅次于“刀耕火种”,犁地用的二牛抬杠,三角老铧入土不到三寸,久而久之土壤硬化,植物难生。庄稼品种年年一样,严重退化,长出的庄稼,人称“尕老汉”。每年春耕时缺乏种籽,东拉西借,违误农时。严重问题是肥料不足,所用的办法是:在山地烧野灰,每年共烧野灰五至六堆,计灰土二百多立方,工序是:挖、翻、烧、打、背,花工六十余个,费柴几千斤,其次是家里煨炕灰,在每个炕洞里都装着进干土,用燃料每天煨之,七天扒出,反复不停,一来取暖,二来积肥。上述两项农活,形成了黄土搬家,劳累难当,至于肥效,实在微渺,结果造成燃料紧张,迫使女子上山扫滩渣,男子去南山打柴。当有些土地瘦得不行时,就用犁歇地和换槎口的办法,来恢复地力。虽然千方百计的操劳,但黄土地还是不养人,老天爷也不断降下灾来。
因上述种种原因,庄稼年年歉收,亩产只有几十斤至百斤左右。那时栽培小麦,十分困难,只得多种些青稞、洋芋、莜麦、燕麦等。我家一年收获的粮食,除了公粮和各种开支外,每人口粮只有一百斤左右,小麦大部分上缴公粮和作开支用,吃的尽是青稞杂面,玉麦、炒面和洋芋蛋,过着好半年孬半年的生活。每到秋收后,父亲就哀叹道:“三升的皮带仅三升,多连一碗也没有”。母亲也说:“一年盼得一年富,年年穿着没裆裤”。当听到这种穷饥的信号时,在我们憨厚的心田里,播下了恐惧的种籽。
可怜天下父母心,灾难深重的二老双亲,为一家人的生存,仍然是年复一年,与黄土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