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寻师入幻世
又过了一个兴奋得转辗难眠的夜晚。天刚蒙蒙亮,王三川与姬晓敏便踏上了去拜见师傅的旅程。知道要去拜访师傅,岳父岳母往王三川的背包里塞了满满一包的喜酒喜糖。
姬母寨继续往山里面走,又是一天的山路。傍晚时分,二人便来到了师傅的居所。
只见一座白檐黑瓦的两层木楼立于壁立千仞的石崖之下。崖前飞瀑高挂,楼前清溪流淌。屋檐飞角掩映于青竹翠柏间,分外雅致。而姬晓敏的师傅仿佛早就知二人会来,早己立在木楼前等候,见二人前来,微微颔首。
出乎王三川意料的是,传授姬晓敏医盅的师傅竟是一位道姑。师傅已是花甲年纪,慈眉善目,道骨仙风。身着一袭白色道袍,足蹬十方鞋,灰白发髻上横插一支桃木发簪。手持拂尘,洒然而立。
姬晓敏上前,单膝跪地抱拳:“弟子晓敏,拜见师傅。”
王三川也跟着跪拜。
师傅扶起二人,上下打量了一身侗服的王三川:“这便是你跟我提起的那位公子吧?果然俊伟不凡。”
姬晓敏涨红着脸:“他叫王三川,现在是我的夫君了!”
王三川拱手:“弟子王三川,拜见师傅。”
师傅颔首微笑:“嗯!不错,老身恭喜二位了。不知二位前来所谓何事?”
见师傅谈吐不俗,王三川情不自禁跟着拽起文言:“新婚之喜,不敢忘师傅教诲大恩,略备喜酒喜糖,与师傅同享喜悦。”
说话间,师傅引着二人在小楼内坐定,王三川忙从背包里翻出喜酒喜糖双手奉上。师傅微笑着只接过王三川奉上的喜糖:“喜酒就免了,出家人不宜饮酒,难得公子有心,贫道笑纳了。”
王三川歉意道:“是弟子思虑不够周全,望师傅见谅。”
师傅道:“我与公子并非师徒,公子不必以师傅相称,贫道法号修因。”
王三川终于按耐不住,上前双膝跪地:“弟子王三川素闻盅术玄秒,一心向往。今日得见高人,肯请大师收我为徒。”
王三川说完就开始咚咚磕头。
修因师傅连忙扶起王三川:“公子且慢,实不相瞒,并非贫道不教你盅术,吾乃修道之人,并不通晓巫蛊。”
王三川:“那…”
修因大师:“我传授给晓敏的医盅之术,皆因机缘。并非出自贫道。”
王三川闻言心凉半截,但仍不死心:“那师傅可识得精通巫蛊的高人?”
修因犹豫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公子当真想学巫蛊?”
王三川:“望师傅指点迷津。”
修因:“听晓敏说,公子有块奇玉,可否借贫道一观?”
王三川愣了一下,慌忙从脖子上解下半条命奉上。
修因接过半条命仔细端详起来,良久,递回给王三川,同时又递过三枚铜钱:“请公子掷此铜钱。”
王三川不明所以,拿起便掷,连续掷了六次。修因掐起手指,闭目推算了一番。良久,修因缓缓睁开眼:“也罢!公子即是有缘人,贫道便指点一二。”
王三川:“愿闻其详。”
修因:“其实现在世上巫蛊早已不存,公子若想习得真正巫蛊,须要寻到一个叫龙正阳的人。能不能寻到,就看公子的机缘了。”
王三川见有了眉目,不由得激动起来:“龙正阳现在何处?离这里远吗?”
修因:“若是机缘顺利,当日便可返回。”
听师傅的意思这个叫龙正阳的人住的也不远,王三川欣喜若狂起来。
修因继续道:“我需要提醒公子,这路上多有艰难险阻,公子可还愿前往?”
王三川:“我心意已决,不畏艰险。”
修因点头道:“也好。今日已晚,我已命晓敏去准备膳食,二位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动身不迟。”
王三川赶忙行礼:“多谢师傅。”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大黑。修因师傅引了一盏青灯,领着二人沿着蜿蜒小路来到石崖前的飞瀑旁。只见修因在石崖上轻拍两下,“咔啦啦”一阵响,石崖上裂出一道石门,看在一旁的王三川惊得目瞪口呆。石门进去是一个山洞,山洞里又走了一阵,是一间石室。修因师傅把青灯挂在石壁上,石室被瞬间照亮,整个石室里只有刻了阴阳鱼的石床,再无它物。
修因师傅把二人引进室内:“石室简陋,公子莫怪。委屈二位在此将就一宿,明日一早,贫道要外出云游,二位不必请辞,自行下山即可。”
王三川双手抱拳:“多谢师傅,王三川就此别过。”
修因转身对姬晓敏道:“晓敏,你且出来一下,为师还有些话要叮嘱你。”
姬晓敏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便随修因师傅一起走了出去。
王三川一个人在石床上辗转反侧,内心里又是兴奋难耐,又是惴惴不安。一柱香的功夫,姬晓敏回来了,手中多了一捧“尿桶花”,分放在石室各个角落,便上了石床。王三川将姬晓敏轻轻拥住:“要不你明天在这里等我一天,我去去就回。”
姬晓敏道:“川哥说的是哪里话,你我即是夫妻,自然要同甘共苦。别瞎想了,早点睡吧!”
王三川歉意道:“都怪我迷了心窍,实在不该带你涉险,我们明天找一天,找不到我们就回去,别误了我们东北的婚期。”
姬晓敏应了一声,将身子紧紧缩入王三川怀里。
石室清冷简陋,连床铺盖都没有,二人只得相拥而眠。走了一天山路实在是乏了,没多久便昏昏睡去。
清晨醒来,王三川只觉得头昏欲裂,石室内溢满了一股尿骚味,正是“尿桶花”的味道。实在是想不明白大半夜的姬晓敏采这个回来干嘛。也许是女子爱美,想装扮下石室,可这味道也太熏了。
姬晓敏早已起身,收拾好了行囊。见王三川起来,温柔地说道:都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出了山洞,这才发现山中起了大雾,到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飞瀑边洗了把脸,二人便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面乱钻。即然是撞机缘,往哪里走都是一样,跟买彩票一个道理。起初还有条羊肠小道,后面羊肠小道也没有了。姬晓敏拿出一把柴刀,一边劈砍荆棘杂草,一边艰难前行。王三川走一阵,就喘着粗气喊两声:“龙正阳!龙正阳前辈在吗?”
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山谷回音。
晌午时分,王三川已经是精疲力尽。吃了两颗喜糖,喝两口水,休息了一下,又继续寻找。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王三川的心里也越来越凉。走到山里的一条小溪边时,夜幕降临,王三川心灰意冷:“算了,看来我与蛊术无缘。我的心愿已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姬晓敏坦然道:“咱们今晚只能在这山里过夜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弄点吃的。”
姬晓敏拿了柴刀,砍了两根竹竿削尖,直奔小溪走去。不一会儿,姬晓敏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竹竿上插着两条活磞乱跳的大鲤鱼。王三川喜出望外:“敏儿真的是能干,这下有口福了。”
王三川从地上拣了些干枯树枝,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生了火,迫不及待地烤起鱼来。姬晓敏也没闲着,熟练地拿起柴刀,又砍了些竹竿,在几棵树杈间把竹竿横七竖八地插在一起,又爬上去试了试,一个简单的树床就搭好了。
王三川不禁疑惑道:“干嘛要睡树上?”
姬笑敏嗤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山里面有土狼,到了晚上就会出来,要是不想半夜被土狼叼走,就只好睡树上了。”
王三川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一会,鱼已经烤得滋滋冒油,香味扑鼻。王三川实在是饿了,狠狠一口咬上去,又忍不住吐出来。鱼肉虽然鲜甜,却寡淡无味。
姬晓敏投来心疼的眼神:“川哥饿坏了吧?看把你急的。”
说话间姬晓敏从腰间掏出一块盐巴,在鱼身上抹了抹:“吃吧!”
王三川再一口咬上去:“嗯!这才是我要的山珍美味。对了,你怎么会有盐巴?”
姬晓敏淡然:“昨晚师傅给我的啊!说路上用的到。”
王三川感慨道:“师傅她老人家考虑的还真是周全啊。”
半夜,山里传来阵阵土狼凄厉的嚎叫,王三川听得汗毛直竖,在树床上紧紧抓着姬晓敏:“还好有你,不然我真的喂狼了。”
姬晓敏点着王三川的鼻子:“你知道就好。”
从树床上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二人很快发现已经完全迷失在了茫茫的群山里。还好出了太阳,二人朝着南面一直走。又是一天山路,别说龙正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走到第三天,终于遇见了一个打柴的。王三川像见了救世主一样。上去便问是不是龙正阳?打柴人摇头。再问认不认识叫龙正阳的,打柴人再摇头。王三川无奈,只好再问这是哪里?
也许是怕生,也许是王三川太急躁了,打柴人只答了句:“这里是桑江”,便慌慌张张地消失在了山林里。
王三川听了回答,不由眉头紧索。因为王三川知道,桑江就是龙胜的古称。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间,当地壮族廖姓、侗族吴姓忍受不了欺压,举兵起义。清庭派军镇压。因清庭举龙旗,起义军举牛旗,此战也被称为龙牛之战,最后起义军被镇压,清庭获胜,桑江改称龙胜。想不到这名字改了几百年,山里面还有沿用古称的。好在现在终于确定,转了几天了,还在龙胜的大山里。
二人简单商量,决定不再回姬母寨,一路向南,直取桂林,以免误了东北的婚期。
又是四天的山路,王三川吃遍了山鸡野兔果子狸。只是方向明明是对的,却偏偏看不见桂林城的踪影。
中午时分,终于远远看见一片木楼。二人一路奔过来,却被一条江水挡住了去路。二人只得坐在江边休息。忽然,王三川抬头凝视着江边的一座石山,总觉得似曾相识。石山并不高,山前有洞,南北通透,形似圆月,江中圆月倒映。王三川不由得想起一首诗: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他猛然一拍大腿:“唉!这不是象鼻山吗?”
王三川激动地拉过姬晓敏:“快看,这像不像象鼻山?我带你去看过日落的,还记得吗?简直一模一样好不好。”
姬晓敏却一反常态,即不兴奋,也不惊讶。默默低头不语。
王三川觉得不对头,再次打量,这分明就是象鼻山,而眼前这条江分明就是漓江。在桂林生活了这么久,王三川深知桂林找不出第二条这么大的江,而远处的穿山,七星山也印证了这一切。可如果这是象鼻山,山上的普贤塔呢?原本在这里的小区呢?楼房呢?为什么只剩下丛生的杂草。王三川陷入困惑,但他隐约感觉到姬晓敏似乎早知道答案。
王三川走近姬晓敏,姬晓敏蜷缩在一棵桂树下,早已泣不成声。王三川柔声道:“敏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
姬晓敏抽泣道:“师傅只说这里是另外一个时空。”
王三川惊得张大了嘴巴:“另外一个时空?你是说我们穿越了?”
姬晓敏点点头。
王三川还是难以置信,但是眼前的一切又由不得他不信。他努力回想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越的呢?想到半路遇到的打柴人,下山时大雾,阴阳鱼石床,尿桶花…王三川番然醒悟:“我们从石室出来的时候就穿越了对吗?”
姬晓敏继续点头。
王三川抓狂起来,厉声道:“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姬晓敏也瞬间爆发了:“师傅说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嘛!”
王三川:“可是那你也不能让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啊!”
姬晓敏:“是你自己非要来的嘛!是你自己说不畏艰险的嘛!”
姬晓敏一肚子委屈,埋头哭得更大声了。
王三川自知理亏,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安慰道:“都是我的错,鬼迷心窍想学蛊术,害你跟我身涉险地。我对不起你。”
姬晓敏渐渐收住哭声:“川哥别这么说,我这辈子认定了你,刀山火海我也会陪着你。”
王三川莫名感动,拥住姬晓敏痛哭起来。
哭累了,二人情绪渐渐平复。王三川抹干眼泪道:“我们现在要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脱离困境,师傅有没有说过怎么样才能回去?”
姬晓敏:“师傅说要回去只有找到龙正阳。”
王三川细想师傅当日的言语:“蛊术现世不存,要学蛊术就要找到龙正阳"。即然现世不存,那可不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寻找!王三川这才咂么
过味道来。原来修因师傅的话里处处玄机啊。
王三川:“那师傅有没有说怎么找到龙正阳?”
姬晓敏一脸疑惑:“师傅不是和你说了要看机缘?”
王三川:“嗯!是这么说过,那师傅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姬晓敏猛然记起了什么:“噢!对了,师傅临行前给了我这个”
姬晓敏从腰间掏出一块玉坠,递到王三川手上。
王三川接过玉坠仔细端祥,这是一块土黄色方形玉坠,大小和半条命差不多。中间凹进去一个圆形,底部刻了两个三。
王三川摘下半条命,将两个玉坠比在一起,直觉告诉他这两个玉坠之间一定有种神秘联系,但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只好作罢。
王三川生怕漏点什么细节:“师傅还给了你什么?”
姬晓敏晃了晃手里的柴刀。
王三川拿过柴刀看了半天,没错,这就是一把柴刀,普普通通的柴刀。
王三川:“还有吗?”
姬晓敏:“盐巴啊。”
王三川:“盐巴呢?”
姬晓敏:“吃完了啊!”
王三川闻言火冒三丈,怒喝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吃完了?!”
姬晓敏被吓了一跳,委屈地大哭起来,抹着眼泪道:“我说了少点吃少点吃,是你自己说你们东北人口重,我都没舍得吃,都被你吃完了。你还好意思怪我!”
王三川真想抽自已几个大嘴巴,连忙安慰道:“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但愿那盐巴就只是盐巴吧。”
姬晓敏被王三川气笑了:“盐巴不是盐巴还能是什么?”
见姬晓敏的气也消了,王三川心平气和道:“敏儿,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就该相互坦诚。你想一下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这可能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顺利脱险。”
姬想敏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情我早想对你说的。”
王在川与姬晓敏并肩坐下:“说吧!”
姬晓敏娓娓道来:“我五岁的那年,寨子里的人都得了一种怪病,上吐下泻,请了很多人来医治都医不好,很多人熬不住,都死了。后来,师傅云游到这里,用医蛊很快治好全寨子人的病。寨子里的人都很感激,说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师傅却说不用谢她,真正的救命恩人是一个佩戴“三”字玉牌的人。”
王三川疑惑道:“我?”
姬晓敏点头:“嗯!”
王森川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次到寨子里的时候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
姬晓敏继续说道:“后来师傅收我为徒,传授我医蛊,寨子里再有发病的就由我来医治。师傅还告诉我说,将来遇到一个带“三”字玉牌的年轻人,就是我的命定之人。直到我遇见你,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王三川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再次取下半条命反复琢磨,脑中回想起岳父岳母还有师傅对玉牌的态度,王三川相信姬晓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块不起眼的玉牌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惊天秘密?看来只有自己慢慢找出答案了。
王三川收起思绪,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好吧!既然命中注定要走此一遭,咱就把这当蜜月旅行了。先看看咱们的家当吧。”
王三川一股脑的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在江边的沙滩上:防风打火机一个,喜酒喜糖若干,没电的手机一个,还有一支从东北带来的老山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岳父岳母偷偷塞到了背包里。这完全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王三川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支烟点上:“这就是咱们全部的家当了。咱们先要弄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象鼻山上面的普贤塔是明代建造的,现在应该是在明代以前。”
王三川用力地吸完最后一口烟,重重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走!不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咱们先进城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