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汤爷爷,换完沾染上臊味的衣服后,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秋秋。
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可能她身上那股跟悲秋一样的忧郁来源于她的单亲家庭,她跟我说过,她父亲酗酒家暴,她在那样的家庭中度日如年苟延残喘。
我跑下宿舍楼到了庭院里,小花坛边那个孤寂单薄的身影就是我的爱人。
我觉得她即使身穿病号服,也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秋秋。”,我轻唤她。
秋秋应声回头,对我莞尔一笑。
“冷吗?”,我坐到她旁边,捂了捂她的手。
“阿栀我不冷。”,秋秋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将我的画递给了我。
我接过看了看,画上猪面人身的生物面目狰狞四肢扭曲的瘫倒在地面上,它的身后,我勾勒的是一幢高楼大厦。
先前滴落的那滴鼻血刚好浸染在獠猪上,就像——它真的从高楼掉落下来,摔的脑浆迸裂鲜血直流。
“好丑。”
我笑叹了一声,折叠起画随手揣进了裤兜里。
秋秋眯眼笑了笑,她忽的倾身在我唇角落下一吻…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要知道,平时都是我主动的那一方,我没想到秋秋会主动吻我…惊异的同时心里是无法言喻的高兴和激动。
我突然觉得眼前阳光明媚灿烂盛大,连徐徐秋风都像是一首吟词。
“秋秋你…这…”,我有些慌乱的看着她,这一举动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嘘”,秋秋有些害羞的笑着:“阿栀我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秋秋眼中有一股浓浓的哀愁,这不漾水的眸子中,静的只剩下孤寂和古旧的思绪。
“…好…的。”,我有些愣愣的看着她,看向她那双无光彩的眸子。
我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身影离我一步步远去,我突然想冲过去抱住她,但却始终迈不开双腿。
眼帘中,秋秋忽的驻足,回身冲我甜甜的笑着。
她一袭长发,温柔似彩霞,眼中即使无光也狠狠的惊艳着我。
“阿栀好好的,再见哦。”
秋秋对我说着。
“一会儿见。”,我冲她招了招手。
秋秋站在原地静默的看了我几秒,随后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看着秋秋离开了我的视野,我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我们都是彼此的依赖…但仿佛,我对秋秋的依赖更胜。
静静地坐在小花坛边,我感受着风透过我的衣襟窜进我的骨骼深处——变天了,很冷。
…“沈栀!”
身后熟悉的嗓音将我飞出去老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沈栀打牌!”,宋树大着脑袋杵在我面前,嘴快贴上了我的脸。
“…你早上吃的屎?”,我颇有些嫌弃的别开了头。
“没有啊!”,宋树对着手哈了口气,随即怼道:“你才吃的屎呢!走,打牌去!”
“我不去。”
他拖拽着我,我打内心是拒绝的,但我拒绝不了用一罐啤酒做赌注。
“今天有哪些人?”,我跟着他,往宿舍楼的方向去。
“就那几个人呗,今儿多了个老陈。”,他头也不回的回答着。
“值班室那老陈?”,我有些诧异。
“不然呢,他是老陈,他儿子是小陈,他孙子是小小陈!没毛病啊!”
……他这话说的吧,也挺在理的。
.
跟着宋树回到了宿舍,一众牌友已经满堂坐,其中很多都是跃跃欲试的。
桌上不知道是谁拿来的瓜子和不知哪年哪月的喜糖。
“哟,沈栀来了!”,说话的是肖寂,二十四五的大小伙活的像个奔六的大爷。
“诶,肖哥。”,我应了声儿。
“哟,这脸怎么了?被揍了啊?”,他问我。
一众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
“就那样呗。”,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胡强不爽我这件事人尽皆知,自然而然的都知道揍我的罪魁祸首是谁。
“害,甭说多了,过来打牌。”,肖寂摆了摆手,已然开始伸手洗牌。
看牌的人给我腾了位置,我盘腿坐在了单人铁架床上。
“一三五打黑三,二四六斗地主昂,赢输瓜子,十把定胜负。”,肖寂说道。
众人一致同意。
打什么怎么个打法我不在意,我只在意能不能赢下这罐啤酒,到时候带着秋秋上到五楼天台,吹着晚风看着晚霞…温柔和浪漫的邂逅。
“嘿!想啥呢,该你出牌了!”
旁边的人推了推我。
我回神将桌上的牌理成了牌扇,手气一如既往的好。
几把下来,宋树看牌的同时哀叹一声:“尼玛又是我的地主…我申请沈栀明牌,他丫这手气太尼玛香了。”
“明牌是不可能明牌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可以反春天。”,我冲他笑了笑,以目前的形式来看,这罐啤酒我势在必得。
“求求你当赌神去吧,别在我们这低端局混了。”,宋树苦恼的砸吧着嘴。
“好嘞,等我赢完这把。”,我笑了笑,出牌的手不自觉的一愣…突然心悸了一下。
“哎哟你个老六哦!”,宋树见我出完牌,哀怨的小眼睛颇有些委屈。
“承让承让。”,我看了看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瓜子,自觉的拿起了那罐啤酒。
牌桌上谦让什么,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胜者拿酒,寇者黯然神伤。
“谢了哥儿几个!”,我拿起啤酒没做停留的就出了宿舍。
我要去等秋秋,于是乎我来到了小花坛边,那是我们默契相约的地方,我们彼此知道在这里就可以等到对方,这也是我们心灵相通的地方。
坐在小花坛旁,我将啤酒揣在衣兜中,这玩意儿不能被护士看到,不然免不了去关小黑屋。
耳边秋风徐徐,还有盛夏微风的余韵,不燥不热,恰似柔情。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心情愉悦且又岁月静好的,我折过花坛中开的相对较生机的小花别在了啤酒罐拉环上,然后满怀期待的用手掩着,等待秋秋看到这份惊喜时眼中闪烁的光彩。
“啧啧啧,思春呢您?”
呛人的烟味窜入鼻尖,我回望,是肖寂。
他食指夹着半截香烟正吞云吐雾。
“肖哥。”
“嗯。”,肖寂弹了弹烟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向了我:“你小子,赢完就拍拍屁股跑人,叫都叫不住,这不,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我看了看他手中折叠的纸张,反应过来那是我先前画的那副画。
“谢谢肖哥昂。”,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接过他递给我的画,指尖刚触碰到,耳边就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惊恐声四起尖叫声四溢。
我和肖寂同时朝着声源看了过去,只见庭院中的人像是默契十足的腾出了一块空地,而那空地上,此时正瘫着一坨…四肢扭曲的人。
血迹很快漫延开来,我看着那些刺眼的鲜红慢慢淌进了翠绿依旧的草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