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突然情况让不少病患受到了惊吓。
我接过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呼吸一紧——这扭曲的姿势,活像我画中猪面人身的怪物从高楼跌坠下的样子…
我突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有些发愣的回过头,却刚好和肖寂的目光碰撞,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即二话不说的倾身拉开我的衣兜,将那副折叠起的画放了进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不像是在安慰我。
很快,医院的医生护士就聚集在了现场,护士长第一时间报了警,但这家病院山高路远,警方赶来应该是很晚的时间了。
我神情有些恍惚的凑近了些,看到血泊中的那个人已然面目全非,脸上的伤痕不像是从高楼跌落造成,更像是,坠楼之前,他的脸被人拿着重物狠狠的碾砸过。
仅凭衣着判断,我确认,他就是一直欺压我的胡强…
我不禁联想到这家病院里除了我对胡强有这么大的怨念以外,还有谁可以对他下如此狠手。
思索间,我的余光撇到血泊中一个白色的装饰品,上面已然浸染了血红色液体——一个,白色雏菊发卡。
我的呼吸一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那枚发卡我认识…是秋秋的,是独一无二的…
我感到我的心脏已然窜上了喉梢。
“散开都散开!”
护士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却像是被从地底漫延的藤蔓缠绕住了双脚一样,动弹不得,伴随着身体的麻木,脑海中也升腾起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秋秋的发卡出现在事故现场,顷刻间我就想到数十个说服我自身的理由。
我在想是不是秋秋途径过这里,是不是她的发卡掉落刚好被胡强捡到了…
“站远一点!都后退都后退!”
叫嚷着的医生推了我一把,我的思绪游荡迷离,身体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一样,不知缘由的往顶楼冲去。
脑海中有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想法,我不顾医生护士的叫喊制止,牟足了力气往顶楼冲去。
令我诧异的是,五楼阳台的门竟然被牢牢锁住,上面也落满了灰尘,像是自始至终都无人光顾一样。
好在五楼有个储物间,里面放置着一些工具,这也是医生护士平时不让病患上到五楼的原因之一。
我不假思索的在储物间中翻找出一把锤子,提着锤子就往门锁上砸,此时两个医生已经跟着跑了上来,在他们要拽住我衣襟将我按倒的那一刹那,我砸开门锁顺势拉开门一跃跌到了阳台上。
两个医生上前将我摁倒在地,我却无暇顾及,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一样,眼前阵阵发黑…
阳台上散落着病号服,和两件女士衣物,就在不远处,血迹四溅,有被拖拽的痕迹。
我看着那抹刺目的红色顺着铁梯漫延到了天台角落的巨大水箱中。
两个医生也像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慑到,我倒吸一口气,轻易就挣脱开了他们的禁锢。
“快…快去叫护士长!”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的男声。
我像是被抽丝剥茧般,木讷的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上面熟悉的香味拖拽着我的思绪,让我顿时像一叶孤舟般,在虚无缥缈的海上游荡…
刺鼻的气味时刻提醒我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假象,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寻着那抹痕迹走去,眼前阵阵发黑,临近天台边,看着那半人高的围墙突然升腾出一丝稀翼。
我像是猛然惊醒,转身飞快的爬上了那巨大的水箱。
“喂!你干什么!”
身后传来怒斥声,我站在铁梯最顶端的水箱边沿,楼下的唏嘘声像是杳无灵魂的送歌。
看着里面的狼藉一片,我的思绪越发麻木,神游般径直跳入了水箱中。
我在这里,看到了我的爱人…
她一袭长发飘散在水中,脖间满是红色的粘稠物,我游荡双臂轻轻的拥着她,却发现她身无衣着,白色的绷带缠绕在她腿间,双眼无光,却闪烁着稀碎的神采。
“秋秋…”
我声音沙哑的轻唤着她,这只受伤的小鸟此时经不起任何繁杂。
秋秋嘴唇蠕动着,脖间顿时涌出热血。
“阿…栀啊…”
“哎,我在呢,阿栀在呢…”
我顿时眼眶腥热鼻尖发酸,从小到大我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我惧怕失去,却又好像无可避免。
“…阿栀…啊…”
她在我的眼中泪光闪烁,血红浸染着她的脖颈,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安娜贝尔般的面孔越发苍白。
“秋秋乖,不要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我哽咽着安慰仿佛下一秒就从我指尖飞走的恋人。
我看着她泪光闪烁,我看着她那好看的眸子在我眼帘中彻底失去了光彩…
呼吸断了弦,思绪混乱,除了知晓眼眶中有湿润的液体砸出来外,我的心却像是突然停止了运作。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向死而生,清楚的的感知到全身血液倒流的感觉。
“快把他们捞出来!”
“顾医生呢!顾医生怎么还没到!”
“……”
耳边嘈杂声一边,我紧紧的抱着我的爱人,平静的看着微波荡漾的水中我自身的倒影。
我看着水中的‘他’哭的撕心裂肺,但我却像死寂一样,感知不到任何的情绪,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紧紧抱住我那浑身冰冷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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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们是以何种法子让我松开手的,等我扯回混杂的思绪时,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秋秋也被他们带走。
我没有反抗,选择沉默,因为我清楚,警方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他们可以,替我找到欺负秋秋的人…
我听见病院里的人谈论,说秋秋身上有很多的鱼鳞,绷带将她的双腿缠绕成了鱼尾的形状,更有甚者将她称作堕落的美人鱼,说她死前跟人私会…
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这样诋毁我的爱人,所以我把传谣的人打了一顿。
很少动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暴力倾向那样严重,就像是,全然被愤怒取代,冲昏的头脑差点要了那人苟延残喘的命。
我的秋秋纯洁无瑕天真浪漫,她用她的温柔向我诠释了满腔爱意。
初秋的风有些獠人,我坐在小花坛边抛却身后血腥无辜的执念,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什么也不懂的年纪,思绪浑浊。
一瞬间我忘却了身在何处,只知道我的爱人永久的埋葬在了初秋候啼鸟悲泣的叫声中,她以消亡向我阐述着‘人鱼’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