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我和秋秋坐在院落中已然有些枯败的花坛中,彼此都不清楚目光究竟想在远方中眺望到什么。
但此时伊人作陪岁月静好,我贪恋这样的时光。
但它像玻璃一样被讨人嫌的胡强打破,在平静时光破碎的声音中,我被胡强拉帮结派的带到了后院中,秋秋哭喊着求助,无人理她,没人向我伸出援手。
在数不清的拳头落在我身上的同时,除了身上麻木的疼痛感,我的心却是异常的平静。
我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然习惯了被胡强这样的虐待,但我清楚 ,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反抗心理。
耳边传来辱骂声和秋秋的哭喊声,脸上一阵温热,混合着臊味,我将自己蜷缩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徒劳的躲闪侮辱,还是单纯的想把自己封闭起来。
“在干什么!”
妇女暴躁的吼声传入我的耳梢,我知道护士长再一次让我脱离这漫长的虐待了。
胡强几个人骂骂捏捏的走了,我挣扎着起身,转眼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秋秋在我头顶啜泣,我感觉到她搂着我的双手都在颤抖。
是我没保护好她,吓着她了。
“秋秋,我身上脏。”,我轻声告诉她。
“不脏…阿栀一点也不脏…阿栀最干净了…”
秋秋的啜泣声在我耳边响起,她在为我哭——我突然觉得这顿打挨的值了。
“要不要去医务室?”,护士长站在一旁问我。
“不用了,谢谢。”,我探出双眼静静的看着她。
护士长没多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着离开了。
“阿栀…阿栀你疼吗…阿栀对不起…”
秋秋哽咽着,已然哭成了泪人。
我挣脱开她的怀抱,抬手轻抚了她的泪水,指腹抚摸过的地方,血迹混合着污垢——果然,我太脏了。
“秋秋乖,我们走。”,我冲她笑着,在衣摆上擦干净了手,继而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后院。
一路上依旧能感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
我不在乎,牵着秋秋的手径直坐到了小花坛边。
此时秋秋脸上的泪痕已然干涸,风在替我轻吻她。
“没关系的,阿栀永远是你的阿栀。”,我摸了摸她的头。
秋秋吸了吸鼻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我看见她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继而拿出了一支食指长的铅笔:
“阿栀”
她轻唤我,我自然知晓她的意思,这是我们两个独有的消除郁闷的办法——用画笔纪实我们的忧愁,线条勾勒出的是我们所承受的罪孽。
我就着旁边的小水池洗了把脸,擦干净手后接过了她递来的纸和笔。
这也算是我的一个爱好,我喜欢笔勾勒出的线条,喜欢线条描绘出的死亡,我用他们犯下的罪孽将他们贬进地狱。
秋秋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我脑海中思绪万千,拿着笔的手在纸上不做停留的描勒,我用炭灰色的笔画出了我臆想中獠猪死亡时的样子,我期望它摔下高楼脑浆崩裂四肢扭曲的场景。
“阿栀…”
思绪被秋秋温柔的轻唤扯回,我抬眼静静地看着她,脑袋一瞬间的发懵。
“阿栀你流鼻血啦…”,秋秋轻拧眉毛,不知道从哪拿出的纸巾为我擦拭着。
“啊…?”
我下意识的一瞥,洁白的纸巾上沾染着几滴鲜红,余光注意到我的画上也已经浸染上了。
“阿栀是不是因为刚才…他们…”,秋秋哽咽着,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不是的,可能,我上火了”,我揉了揉秋秋的头发:“秋秋乖,不哭,阿栀永远是你的阿栀。”
秋秋一头扎进我的怀里,脑袋蹭了蹭我的脖颈。
我们在疯言疯语中相拥,我们在疯子扎堆的地方坦然相爱。
真的,好喜欢她。
…
“沈栀!”
我的目光寻着声源看去,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屁颠屁颠的跑向了我们,是同宿舍的宋树。
“沈栀沈栀!汤爷爷又犯病了!”,宋树气喘吁吁的说着。
我心里当下一咯噔,汤爷爷是我们五人宿舍最年长的老人,因为死了唯一的女儿受了刺激,所以变得疯疯癫癫的,他每天的日常就是找他的女儿——他觉得我就是他的女儿,所以这也是宋树来找我的缘由。
“走吧。”,我看了看秋秋,示意我会很快就回来,随即跟着宋树回到了二楼所在的宿舍。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汤爷爷的悲鸣。
“快点快点!”,宋树催促着。
我走进宿舍,看见汤爷爷被两个医生摁在床上准备注射镇静类药品。
“你们吓着他了!”,我忙上前制止住了他们。
“一边去!别添乱!”,其中一个医生冲我吼道。
“我可以让他平静下来!”
说着,我牵住了汤爷爷的双手,不住的对他轻唤着。
意料之中的,汤爷爷停止挣扎,下垂的眼皮下一双浑浊的瞳孔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我在,我在。”,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轻拍他的手安抚着他。
两个医生明显有些诧异,随即悄声呢喃着什么走了。
我替汤爷爷整理好了敞开的衣襟,扶他坐了起来——刚刚那一刻,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迷茫和无助。
想到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他无依无靠,我同情他,所以我应该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到他。
“哦豁!沈栀这得亏有你啊!”
宋树拍了拍我的肩膀,顿时肩上传来一阵钝痛。
“轻点,我才挨完揍。”,我瞥了他一眼。
宋树一愣,随即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胡强那狗蛋的玩意儿又找你麻烦了?”
“嗯。”
“我就说你怎么这幅逼样…那你女朋友没事吧?”
“…你关心你妈干什么?”
“我这不是知道每次你挨揍你女朋友都会被误伤嘛。”,宋树撇了撇嘴。
“…秋秋没事,只是被吓到了。”,我头也没回的说着,床上的汤爷爷平静下来,许是刚才挣扎时力气耗尽,此时他正恹恹欲睡。
“我说沈栀,你啥时候硬气一把啊,你不能一直任由那群狗鸡欺负你。”,宋树愤愤的说着。
“没必要。”,我见汤爷爷睡着了,替他盖上了被子,实话说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大男人是他女儿。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惊。
“你这样迟早祸害到你身边的人。”,宋树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单人铁架床上。
我没作回答,没必要不是指我害怕胡强,只是我觉得真的没那个必要,他总不会千番百次的侮辱我,我始终觉得他不会不厌其烦,我想等他对这个欺压我的游戏玩腻了。
暴力不能本质性解决问题,我做不到以德服人,胡强也听不进所谓的德善美。
但我可以和他耗,可以用我这条命和他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