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内以李含光为中心五丈方圆内,忽是变得犹如仙家圣地,暮霭顿起、氤氲缥缈,犹如若出岫白云。
大概十息之后,这曼妙雾气尽皆散去,化作光芒点点,留在边缘成了一道大圆形状。
“呵,道不尽妙法,”李含光笑言一句后,三步做两步,移身到了唐明皇座旁,指向先前施法之地,说道:“还请陛下观之。”
唐明皇被这一道家手段折服,叹了一声,望向殿内奇异之处,言道:“含光所能,已是不输司马道兄了,可惜朕此生为帝,修不得这长生。”
为帝者,一怒之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谓是享尽人间繁华,权极天下。但这也是一种束缚,求不得长生。
如是定要强求,留个空憾不说,下场多半是不好的。
君不见,那祖龙嬴政,雄韬大略,自周后一统天下,却为了长生,也负了性命,秦朝亦是二世而终,让人唏嘘不已。
两人看去,只见殿内中处,那五丈方圆内之景渐渐凝实,有两道身影立于玄武门之上,却无声音。
左侧那道身影,身着翠水青长袍,神色冷淡,背挎长剑,观其面容应是而立之年。他脑后长发虽扎了起来,仍是被风吹扬起来,不过他的衣袍却是干净安好的,纽扣整整齐齐立着,衣物如同他人一般一丝不苟。
这人正是大唐三绝之一,有“剑绝”之称的剑圣裴旻。
右侧那道身影,身着黑色武士袍服,发丝未有打理,胡乱披下显得凌乱,如同浪子。在被风一吹后,黑发盖下遮掩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了如开锋刀刃般分明的轮廓,看不清具体年岁。
此人正是东瀛使团来客,有“刀客一郎”之称的黑木光世。
“上清道引,存思于长安。”李含光忽是念了一句,捏了个道决。
道诀捏完,顺着李含光的接引,连上了长安玄武门之处。
但却只闻风声呼啸,不见人声。
李含光心中暗道:“原来刚才无声,不是贫道没捏道决的缘故,是因这两人未曾讲话。”
半响后,才有人声响起。
“你很年轻。”
左侧那处的青袍剑客,剑圣裴旻突兀间开口。
“但在下的刀,很古老。”右侧那黑服浪子,刀客一郎黑木光世答道。
他说完,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这长刀材质绝非凡铁,在午光的反射下映出摄人心魄的寒光,仿佛要被此刀斩败。
他看着手中刀刃,言道:“长曾弥正鸣,乱世三刀之一。正鸣,锋极,速极之意。”
话落,长刀清鸣了一声。
裴旻见他介绍完,也抽出了手中长剑,淡漠言道:“无名之剑,凡铁铸之。它如若有名号,那便是我裴旻之剑。”
“刀客一郎,此名来于败者对在下的称呼。只因在下手持此刀,斩人胜之,只需一刀足矣。”
“剑绝,未必真绝,世人浮夸之名。剑圣之称,世人对我裴旻冠之。”
两人不再说话。
裴旻横剑身前,黑木光世伏下身子,将长刀斜后握着。
风,扬起了两人衣发;声,被刀剑之意断绝。
玄武门上,剑圣刀客,青袍黑服,静肃之意铺满场间。
两名极者,长安剑极,东瀛刀极。
极者之争,刀剑之决!
险,平生仅见!
风吹烈了。
它是自然造物,随时会变,不因人为,只是天意。
而强者,也喜随自己心意,不因他人改变。
于是,风它动了,人也动了。
剑闪,刀斩,两兵交接。
一柄杀伐之兵被轻挑飞出,插于地石。
结果已是决下,只在一瞬。
一人单膝跪在场中处,脖侧留了一道不深的血痕,另一人站在其旁。
两人刀剑,是何时出手的呢?
玄武门上,观赏此战的侠客、权贵,使团未曾看清,给不出答案。
长生殿内,唐明皇目光看向了李含光。
李含光本是神色凝重,见他瞧来,不由笑道:“陛下,这两人确实厉害,贫道看的也不是太过于真切。”
不是太过于真切,那也是看到了些许。
唐明皇正欲问之细节,殿内中处又传响人声,他便止住了话头,瞧了过去。
单膝跪地那人未曾出声,站在其身旁的人却出声了。
他说道:“你的刀没有怨气交缠,可见你说的一刀斩人胜之,应只是斩人心,未斩人身。故,我也不斩你身。”
他顿了顿,又道:“你很不错。”
说罢,他快步而行,离去了此地。
片餉后,这单膝跪下之人站了起来。
突兀起身的惯力,吹动了他的乱发,露出一张虽不英俊,但显得坚韧的面容,看上去很是年轻,应还不至而立之年。
他走去了被震飞的长刀处,拔出握在手中。
他盯着长刀,这把“长曾弥正鸣”随他之后,本是战无不胜的乱世斩刀,诸多敌手皆败于他一刀之下。
此时,他却觉得它正在发出哀鸣。
为什么会哀鸣呢,它是哀鸣这次失败,还是觉得他不配它?
他想不明白。
男儿有泪不轻弹,心性坚韧的青年,竟于此地落了泪。
“黑木家的小子,别做傻事!”
“光世,不可,不可啊!”
东瀛使团处传来呼唤声,怕他心急气焚之下选择自尽。
他往呼声处看了去,苦涩一笑后,将手中这把乱世之刀插入鞘内,朝使团丢了过去。
做完此事,他跳上附近房梁,没回使团驻息地,而是就此出了长安,只留下一句悲苦之言响荡场内。
“今日方知刀非我,何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