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夜行黑衣的焉阳被带到沐言昊面前,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并未看焉阳,倒是奇怪的看了随同而来的勿忧一眼:“朕有说要召见她吗?”
负责押送的侍卫走到沐言昊身边,为难的说:“莹妃娘娘非要跟着来,倘若不让她来,她就…以死相逼,这…属下也很为难,只好将娘娘也带来了。”
“以死相逼?”沐言昊冷屑的看向那个女人:“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嫌命太长了是吗?”
勿忧当然不会嫌命长。只是此番皇帝把焉阳带来,定是为了昨晚的事,要将焉阳治罪。焉阳为了救她才以身犯险,她又怎能弃她于不顾?
她这人吧,没什么太大的优点,就是喜欢护短,既然焉阳是她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动,皇帝也不可以。
所以,一大早听说皇帝要将焉阳押来问罪,她英勇无匹的抽出禁卫军的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拿出一副英雄就义的姿态:“带不带我去,不带我去,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当然,那是吓唬他们的,她可珍惜自己的生命得很呢。
果然禁卫们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不断劝着她把刀放下。皇帝有令,不得让她少一根寒毛,倘若不小心伤到这位贵妃娘娘,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只好将她一起带来了。
此刻她维护在焉阳面前,大义凛然说:“这丫头是我的人,倘若真犯了什么错?我这个做主子的也难辞其咎。要治罪的话,我愿意担着。”
“担着?”沐言昊沉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莫不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如今也是待罪之身,拿什么来担?”
这个女人,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他正要令人将勿忧拉下去,看着就来气。
勿忧见人上来了,喊道:“皇上是个深明大义之君,断然不会平白无故治别人的罪,昨日之事,焉阳是救主心切,皇上要怪罪,就怪罪臣妾吧。”
沐言昊嫌太过聒噪,掏了掏耳朵:“把她嘴给堵上,吵死了。”
一块破布塞进了勿忧嘴中,她唔唔两声说不出话来。双手也被扣押住了。
焉阳见状一急,惶恐磕头:“皇上责罚奴婢便是,与我家小姐无关!”
沐言昊视线扫向焉阳:“深夜打伤禁卫,妄图劫走罪犯,该当何罪?”
焉阳神色惊惧,身子簌簌发抖:“奴婢知罪,可奴婢即便知道是死罪,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受苦而坐视不理,都是奴婢的错,皇上要杀便杀奴婢,请宽恕小姐。”
勿忧担忧的看她一眼,不断发出唔唔声,像是有话要说。沐言昊看了她半天,明显有一丝不耐,扬了扬手指,她口中的布被拿了下来,一张嘴便说:“皇上,您不能治焉阳的罪!”
“喔?”沐言昊勾唇冷笑:“你倒说说,朕为何不能治她的罪?”
“这一切是皇上授意的不是吗?即是皇上授意,又怎能将人治罪?”勿忧急言道。
沐言昊倒是不解了:“你说朕授意,此话从何说起?”
“冷宫之中有禁卫军严密防守,以焉阳的本事,又怎能抵挡得了禁卫军的重重防守?轻松进来?若不是有皇上的命令,焉阳恐怕刚刚靠近就已经被射成刺猬了。您这是故意等着焉阳自投罗网呢!”
焉阳一听,汗毛瞬间竖起了一片。难怪进来之前,她还在疑惑门口怎么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直到进来里面才看到几个人,被她银针一射就倒了。
那时她还在纳闷:这?皇家禁卫军防守这么松懈的吗?还好是皇上事先安排,否则她能不能活着见她家小姐都是一回事儿了!
沐言昊轻笑一声:“你倒是告诉朕?朕为何要这么做?”
勿忧分析道:“你想知道,臣妾是不是有意在你面前装讽卖傻,所以才放焉阳进来试探,臣妾身边最亲密人便是焉阳,自然对焉阳再熟悉不过,倘若臣妾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断然认不得焉阳。
况且,焉阳是冯将军和臣妾之间的关联人物,你不过是用臣妾引出焉阳而已。您真正要知道的,是臣妾出宫一事是否还有牵扯到其他人?除了臣妾,也只有焉阳最清楚,可如今臣妾失忆了,您只能从焉阳身上寻找答案。”
沐言昊深意看了她一下,这个女人,倒是聪明了不少。转而指向焉阳:“你来说,你一个小婢女,出宫令从何而来?”
焉阳怔了一下,不敢隐瞒,如实回道:“是瑶妃娘娘给的,瑶妃娘娘说她有办法可以助我家小姐离开,奴婢便听信了她的话。”
“瑶妃?沐言昊磨搓着拇指上的龙纹扳指,思索着,瑶妃手上怎会有出宫令?宫妃没有他给的出宫令,绝对踏不出宫门半步,谁给她的?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整件事,是她在幕后操纵?他闭了闭眼,显是一时间难以接受。不过又很快释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勿忧看着他古怪的神情,纳闷不已。小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呢?
正这时,亭外匆匆走来一位禁卫军,凑近沐言昊耳边说了什么。他笑意变得冰冷,抬手挥了挥:“带上来!”
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进来,用白布蒙着,一股恶臭弥漫整个空间。在场所有人均忍受不了这股气味捂住口鼻。
沐言昊走过去挑开那层白布,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焦黑的尸体,面目已经全非,完全瞧不出一片好肉来。
勿忧头一回目睹死尸的模样,险些没忍住吐了出来,捂着嘴背过身去。
沐言昊面无表情盖上白布,侍卫双手奉上一把宝剑:“这是属下等人,在尸体旁边找到的。”
沐言昊接过配剑一看,剑身有火燎的痕迹,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美观程度,从材质和镶嵌工艺来看,称得上是把稀世宝剑。抽出剑刃一看,剑锋依旧锋利,他将剑插回剑鞘,转而递到勿忧面前,像是明知故问一样:“这把剑,你可识得是谁的?”
勿忧一脸茫然,倒是身边焉阳大声惊叫起来:“这是冯将军的剑!难道…是冯将军……是冯将军的尸体!”
她的声音发起颤来,捂住了嘴巴,紧张的看向勿忧。
侍卫禀道:“属下等人搜索至一间草屋,草屋已被焚毁,在灰烬中找到这具尸体,通过他身上佩带的宝剑和将军令,断定是冯将军无疑。只是…”
侍卫犹豫着又说:“军机图并未在冯将军身上,属下等人仔细查探过,周围有打斗过的痕迹,属下猜想,亦或是冯将军在途中遇袭,被人抢夺了军机图,才杀人灭口。”
说着又呈上一块令牌,沐言昊接过看了看,这块令牌是冯俊业立了一等功勋,他赐封他为大将军时亲赐给他的,不会有错。
冯峻业随在他身边多年,他的身手如何?他自然一清二楚,若说轻易遇袭,恐怕说不过去,除非杀他之人,实力远在他之上,又或许,这不过是他使的障眼法,目的是要让他相信,他已经死了,从此放弃追踪他的下落。
不管怎么样,一日未追踪到军机图,这件事就不算完。沐言昊放下宝剑和令牌,拿手绢擦了擦手,掩了掩口鼻,扬了扬手指:“抬下去吧。”
侍卫将尸体抬了下去,他转身看向勿忧,此刻她目光呆滞,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沐言昊认为她是悲伤过度才会如此。殊不知她只是被吓到了,见着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摆在眼前,任她心里再强大,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走到她面前,像是故意嘲讽一般:“怎么,看到你心爱的人变成一具焦尸,你就一点也不伤心?”
勿忧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没有眼泪,没有伤心,甚至连难过的表情也没有?
曾经口口声声说要爱的人,甚至不惜冒着杀头罪名,也要和他远走天涯,如今看着这具尸体,她居然没有反应?
沐言昊冷讽的勾了勾唇角:“你果然,是个没有心的人。”
说罢他拂了拂龙袖,扬长而去。
勿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