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罪自杀?”皇帝听闻牢中传来的消息,将手中奏折拍在案前:“朕尚未治她的罪,她畏什么罪?她还有脸自杀?”遂对跪在地上回禀的侍卫挥了挥手:“既然她这么想死,拖出乱葬岗喂野狼!”
侍卫应是一声,起身正准备去执行。
“慢着!”沐言昊又叫住了他,想了想,让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遂改变了主意:“去传太医,看看还有没有救!”
侍卫:“……”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勿忧只是造成溺水的假相,对于生死一线之间,她把控得恰到好处,只不过来时被冷水浇醒,如今又在冷水盆中泡了一下,这具肉体凡胎终究承受不住染了风寒。
此时一阵剧烈的疼痛淹没整个脑袋,她猛然惊醒过来。头上插着几根银针,疼得她龇牙咧嘴,
“嘶~”她拔下头顶的银针,捧着头四处扫量。目前所处的环境,是一间华丽的房间。
所以她现在,是顺利从那间大牢里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庆祝出狱的喜悦,头顶就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清醒了吗?”
“啊嚏!”她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伴随着唾沫星子飞了出去。
沐言昊闭着眼承接飞来的唾沫,
她睁眼一看,心叹完了,又闯祸了…
他脸上青白交替,定定的望着她,勿忧多少有些心虚,缩着脑袋,揪着被子。
皇帝抬手面无表情一抹脸上的唾沫,暗咬银牙忍下,转身对钟太医说:“钟爱卿这针灸之术自称太医院无人能及,怎会莹妃这病,未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钟太医,你可是在敷衍朕?”
老太医头上直冒冷汗:“臣不敢!娘娘身体薄弱,如今高热虽退,体内寒气却未清除,需得将养些时日。”
沐言不以为意:“依朕看,莫不是爱卿这针扎轻了些,不起作用呢?”
老太医从他脸上揣度出了几分圣意,试探着问:“那要不臣…再扎深些?”
沐言昊莞尔:“甚好!”
得到皇帝首肯,老太医又捻出那细细长长的银针,勿忧看得心惊胆颤,匆忙拉住皇帝的衣袖,讨好一笑:“呵呵...扎针就不必了吧?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饮药可好?”
他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既是爱妃所求,朕自会满足于你。”勿忧明显感觉到那笑里藏着刀,几乎想把她切成一片一片的,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来人,奉药!”皇帝一声令下,不一会儿,便有人端着碗汤药进来,勿忧一看那海碗装着的黑乎乎的药汁,咕咚直咽口水,勉强看向皇帝:“呵呵,开玩笑的吧,这...这碗,这么大?得是水牛喝的吧!可不可以…换小一点?”
他继续保持着淡笑:“适才才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怎么反而挑三拣四了?如此看来,还是觉得扎针好些?钟太医!”
老太医本就候在旁边,一听圣令立马蹿上前来:“皇……皇上……”
他挥了挥手:“还是施针吧。”
“别!”勿忧拉住他,勉强又是一笑:“我喝,我喝…”她端过那大碗汤药,闷头灌了下去,弥漫口腔的苦味,令她眉毛紧锁:“这药这么这么苦哇!”
她伸出舌头用手扇着,差点没背过身去吐了,沐言昊看出她的意图,三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弯下腰来:“倘若漏掉一滴,朕就让你再喝一盅。”
她不敢吐了,愣生生憋了回去,沐言昊松了手,目光监视着她。勿忧埋头看着黑乎乎的汤药,苦皱着张脸。
有什么办法?自己挖的坑只能闭着眼跳了。她一副豁出的模样,捏着鼻子灌下剩余的药汤,沐言昊满意勾了勾唇角,末了还问她:“如何?”
她忍着想呕吐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多谢皇上赐药。”
沐言昊依是那副淡漠的模样:“既然饮了药,便好生歇着,朕会再来看你,希望到时候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勿需再让朕提醒!”
说罢转身离去,出门时刻意停顿下步子,回望一眼屋内,若有所思。冷宸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小声说:“莹妃娘娘这次回来,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的确不一样了,他想起那名女子,冰冷得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寒冰,清冷又疏离,哪怕他是皇帝,也得不到她半点笑颜相待。
这后宫求着他恩宠的女人不再少数,偏是她,每次见到他,都是诚惶诚恐的保持距离。
既然她那么不想见他,索性让她搬到冷宫去住,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她如此耐不住寂寞,居然敢给他扣上一顶绿帽,让他蒙上莫大的羞辱。
他以为,抓回她来,他定会勃然大怒,想方设法折磨死她,可意外的,他好像并没有那么生气。
身为帝王,最懂得权衡利弊,她尚还有存在的价值!倘若不是因为,有那么丁点的用处,他也不会专程去大牢里保她,更不会把她带出大牢,让太医诊治。
不过,一个人的性情,怎会说变就变?这其中是有些古怪。难道,她是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蒙混过关,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沐言昊冷屑勾了勾唇,随后对冷宸吩咐:“盯紧她。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朕回禀。”
冷宸拱手应是。
此时正值人间七月,暑气正旺。屋子里犹如蒸笼一般。勿忧待得烦闷,遂想出去透透气,谁知方才打开门,两把大刀就横在了她脖子上:“皇上有令!莹妃娘娘乃是重犯之身,不得擅离此地!”
勿忧挪开那险些划破喉咙的大刀,僵笑着退回屋内,又看了看那扇窗户,窗户未上锁,她狡黠一笑,掀开窗户偷瞄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来来回回巡逻的禁卫军。
她垂头丧气的退回房间坐下。原以为从牢房出来,逃走会容易一些,如今看来,怕是皇帝早已看穿她的意图,看来只能按兵不动,再想办法逃走。
宫门外,几名小宫女低着头匆匆走过。
近来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莹妃因与外臣私通,被皇上幽禁于华春宫中,崔相因受牵连被罢免,崔府上下也被禁足府中,崔相义子冯俊业则被全国通缉。
崔家这回,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没了娘家这座靠山,本就不受待见的弃妃更是门庭冷落鞍马稀,宫里人恨不得对她退避三舍,生怕触了霉头,就连来送饭的宫人,也都是推三阻四的。
即便是有人送到了,也都是放在门口就离开,还是禁卫军好心帮她提了进来,打开一看居然是放了几天的馊食。
可恶!这些凡人居然敢拿馊食招待她?等她回到食神的位置,一定诅咒他们吃不饱饭!
勿忧愤愤将食盒盖上,盘腿坐在床上打坐,默念般若密多心经。她一定不会被这具肉体凡胎打倒!只要饿不死她,她还是那个宇宙无敌,神通广大,智慧无穷,美若天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食神美少女。
然而没过多久,少女意志垮了,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哀嚎:“我要回家!”
也不知这样熬了几天,她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昏昏沉沉之中,听到房门吱呀推开的声音,一束强光刺了进来,她勉力撑开一双眼。
逆光之中,一名小宫女挎着食盒进来,浓郁的食物香飘了过来,她鼻尖动了两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唰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宫女险些被吓个半死,拍了拍胸脯,看清人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挪着步子走到桌前,将饭食碗筷摆在桌面,回身请道:“娘娘,奴婢给您送吃食来了。”
她目光一斜,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她想,即便是做梦,也要做个饱死鬼!否则她堂堂食神被饿死了,还不得叫天界那些同僚笑死。
于是果断走到桌前,袖子一撸,提起筷著准备开吃,忽然,一声很不合适宜的高唱传来:“皇上驾到!”
皇帝也不能管人吃喝拉撒睡,她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岂知筷子还没碰到食物,手就被双有力的大手擒住,筷子啪嗒掉落在桌面…
生生的疼痛让她恍然醒悟,这好像不是幻觉?
“朕听太医说,这大病初愈的人,应当饮食清淡些,不宜大鱼大肉。”眼前这张脸虽是笑着,在她看来却是可恶至极。
勿忧死死盯着那盘红烧肉,就这样被他无情的从眼前移开,着急的就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沐言昊又捉住她那只手,唇边笑意不减:“朕特地为你准备了薄淡清粥,趁热喝。”
双手被松开了,他坐了下来。
宫人端着碗白粥上前,送到勿忧面前。在皇帝监督的目光注视下,勿忧干笑两声端过,低头一看,还真是寡淡得连滴油水也没有,又瞅了瞅桌上的美味佳肴,偷偷直咽口水。
她企图与皇帝商量一下,其实她就是感个风寒而已,不需要禁食吧?
沐言昊的表情却是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勿忧识趣没有开口,埋头喝粥,皇帝忽然一声冷喝:“站住!”
她喝进去的一口粥险些喷出来。
小宫女抬起的步子被皇帝喝在原地,战战兢兢着转身,埋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神。
勿忧正疑惑是怎么回事?冷宸牵着一条小花狗进来了,沐言昊端起桌上的一盘食物,递送到狗的面前。
那可爱的小花狗吃下食物之后,不一会儿便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勿忧身体僵硬如石化,勺子“啪嗒”一声跌回碗中,未及下咽的粥卡在喉咙里,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沐言昊拿手绢擦了擦手,面色冷屑如冰,房间里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压迫着众人喘不过气。
小宫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年轻的帝王淡启薄唇:“说,谁让你拿来的?”
他并未动多大肝火,已然让人不寒而栗。
小宫女瑟瑟发抖:“是…是御膳房公公吩咐的,奴婢只是照吩咐送膳。”
沐言昊对冷宸示意:“随她去御膳房看看,将同伙一并抓获拷问。”冷宸领着那小宫女便下去了。沐言昊瞧她咳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轻蔓出声:“背着朕都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如今倒是怕了?”
都说刀剑不是架在自己脖子上,自然有说风凉话的心情,若是那些饭菜下肚,这会儿躺在地上的便是她了。
而皇帝貌似早已知晓有人会在她食物中下毒,才会恰巧赶来阻止,他又是怎么未卜先知?
勿忧停止了咳嗽,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饭菜中有毒?”
沐言昊示意她看着自己的口型,一字一顿说:“因为你……蠢!”
勿忧气压顿时升高,又不能公然与他抗衡,只能靠埋头喝粥来平复想要骂人的冲动。
女娲在创造人类文明的时候,有没有教会他们怎么懂礼貌?搁以前,她一记仙袖甩去,保管让这些凡人知道,辱骂神仙是什么下场?
可是现在……心中有一个小人在流泪,她什么也做不了,还得看凡人的眼色。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