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沐言昊坐在亭榭中喝着闷酒,月光衬着他的背影有着说不出落寞。
勿忧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悄悄挪到冷宸身边,拉他到一旁询问:“若真为那一盘糕点,皇上也不至于动这么大肝火,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冷宸将朝堂上的事告知勿忧:“皇上才刚颁布《归田令》,将官吏和贵族手中的大部分农田归于农户种植,农户分夏秋两季定期上税即可,这样一来必能解决农户生存问题,没想到霜元帅却带头打破这项制度,强占民田千余亩,皇上今日在朝会上斥责霜元帅所为,并要收回他侵占的所有良田。
霜元帅觉得不服,在朝会上公然与皇上叫板,并联合多位大臣对归田令发出异议。太后垂帘听政,亦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上憋着一口气闷退朝,走到娘娘这儿又撞见瑶妃拿甜糕害娘娘这档子事,自然是忍无可忍了,所以才龙颜大怒。”
原来如此,听说现在的朝政尚由太后把持,皇帝尚未及冠,并没有拥有全部的自主权。大多数决定还是需要太后首肯的,而太后重用其亲眷霜氏一族,霜氏仗着皇亲国戚身份又有太后撑腰,自然行为肆无忌惮,早已惹得皇帝诸多不快。这霜映瑶今日算是倒霉,恰巧撞在了枪口上。
勿忧低声又问:“即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太后为何不愿首肯?”
冷宸道:“太后认为皇上此举尚不成熟,总把皇上当成小孩子,纵然皇上一心为民,可这归田令一出,必会得罪朝中不少权贵大臣,太后是怕引起朝堂混乱,所以才会选择不吭声。”
勿忧压低声音又说:“不如只收走权贵手中一半田产,一半划为农户所有,一半划为贵族所有,贵族需要种植良田可自行雇佣,付以农户佣金即可,主动献出田产的贵族,送以牌匾嘉奖,加封荣耀,必能让两者都欢喜不是?”
冷宸眼瞳亮了起来:“娘娘所言即是,如此一来,即能解决农户生存问题,又能稳定权贵朝臣的情绪,太后和皇上两边,都不会觉得为难,妙也,属下这就去与皇上说。”勿忧赶忙拉住他,轻声道:“此事,你旁敲侧击,寻个合适的机会与皇上说了即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她也知道,古代女子不得干政,尤其是后宫嫔妃,若是妄议朝政大事更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冷宸也明白她的顾虑,遂点头答应下来。勿忧备了些下酒菜,走到沐言昊身边,沐言昊见她来了,并未抬头,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像是有许多愁闷。
勿忧大胆从他手中夺过酒壶和酒杯,犹豫着开口:“其实…那些糕点不过是加了些痒痒粉,瑶妃并未想置臣妾于死地,不过恶作剧而已,皇上若为此动了肝火伤了龙体。反让臣妾觉得过意不去。”
“霜映瑶,是母后赐的婚。”沐言昊怅然说:“在没有成为朕的后妃之前,她还是个单纯的丫头,从来不会想着害人,可如今,却是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
说罢,眼底一抹讽笑:“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朕适才呵斥她,不光是为了朝堂之事,也是希望她能够及早醒悟,莫像她哥哥那样一意孤行。”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这么做的。”勿忧算是明白他的用意。
他苦笑着又说:“朕是皇帝,婚姻大事皆由不得自己做主。霜映瑶从小和朕一起长大,朕何尝不是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原本想着,等她长大,亲自为她择一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没想到,母后却逼着朕封她为妃,朕与她,没有半分儿女私情,倒像是被安排的命运一般,日后,怕是这皇后之位,也由不得朕做主。”说到这里,他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眯着醉眼反问于她:“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特别窝囊?”
勿忧摇了摇头:“臣妾知皇上心中苦闷,可皇上是一国之君,又心系着天下苍生,怎会窝囊?臣妾相信,若皇上他日掌权,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沐言昊知她是在安慰他,摇了摇头:“朕也想过做很多很多事,可却有很多不可为之事。朕在这个位置上,被数十双眼睛盯着,就连朕的母妃也……”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了一些。
勿忧不由得有些同情,轻声问:“皇上,可有真心喜欢一个人?”
沐言昊表情顿住,盯着她看了半晌,勿忧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突然笑了一声,像是自嘲一般:“朕是皇帝,娶什么样的女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过权衡利弊。你觉得,朕会有真心吗?”
勿忧想想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皇帝待崔紫莹,估计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
只因他们崔家,是唯一可以制衡霜家的势力,所以,他纳崔紫莹为妃,只为权衡朝政,不管崔紫莹心里有谁,那都不重要,正如他所说,崔紫莹喜欢冯俊业是她的事,而她身为皇帝的妃子,皇帝怎么待她,全看她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难怪崔紫莹冒着被天下唾骂的风险也要离开,她大概,也不想听由命运的安排。这样一个反皇权,反天下的女子,其实也挺有几分勇气。
勿忧望着天空的月亮,怅然说:“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臣妾只有一个心愿。”
沐言昊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心愿,从前,她是不喜欢与他说话的,因问道:“你有何心愿?”
“请皇上打发臣妾出宫。如此便好。”她撑着下巴,月光投打在她光洁的额头,清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这一刻的她,在灯火和月光映衬下,美得不似真切。
沐言昊忍住想抬手触摸她脸庞的冲动,笑了笑,而后又觉得讽刺:原来你自始至终,从未放弃出宫的念头。你就这么不愿留在朕身边吗?
勿忧沉默不语,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都是要回去。所以,她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自那一晚之后,他们无形之中行成某种默契,他做着他的皇帝,她扮演好莹妃的角色,勿需各自干扰和过问。等到皇帝哪天想通了,将她打发出宫,便是最好的结局。
总之,沐言昊于她而言,只是过客,不会有任何交集,也不会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早已将自己的未来,做了详细的打算。这晚她站在窗前,举着那枚玉珏遥对着月光,她记得穿越那天,玉珏有被月光照耀着,是否月光是开启食神玉珏的关键?
可是她举了很久,仍是没有反应,玉珏和一块普通玉佩没有区别。
她又试了许多办法,以火烧,以水淹,念了上百种开启神器的咒语,皆是不管用。她失望的垂下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玉珏重新发光?
介于刺客的下落如今还没有结果,沐言昊让冷宸先撤回禁卫军,打算来一招猫捉老鼠的游戏。倘若猫逼得太紧,老鼠定会躲在洞中不敢露面,若是放松警惕,老鼠必然会再次肆掠。
次日午后,焉阳正陪勿忧在御花园散步,见前方聚了很多宫女,每个宫女手中都拿了一个香包喜滋滋的走过来。
勿忧携同焉阳走上前去,管事嬷嬷见是莹妃娘娘,领着一众宫人朝她福礼,勿忧示意他们快起来,宫人们觉得这位莹妃娘娘好生和善,以前的莹妃娘娘可都不怎么与人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勿忧笑问。
老嬷嬷笑着回说:“夏日炎热,蚊虫甚多,尚宫局特地给每个宫中发放一些驱蚊香包。让宫人们放在主子们床头,以防蚊虫叮咬。”
她拿了一个香包瞅瞅,绣得很是精巧,又拿到鼻尖细闻:“香包,香…”勿忧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我有办法了。”
她拉着焉阳就去找冷宸。冷宸刚从御书房出来,皇帝此刻正与大臣商议国务,勿忧一见到冷宸,就将他拉到一边。
“我有办法可以引出那个刺客了。”
她凑近冷宸耳边就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通,冷宸听完犹豫了一下:“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若是娘娘有任何闪失,属下万死莫辞,属下这去禀报皇上再做决定。”
说着就要往里去,勿忧赶忙拉住她:“皇上这会儿正忙,就不必打扰了,那刺客还不一定上当呢。万一失败了你这会儿去通禀,抓不到人怎么向皇上交代?”
冷宸想想也是,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娘娘真的有把握吗?”勿忧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放心,我早已想到一个完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