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位身穿浅粉色宫妃裙的女人,额心点缀着一抹花钿,她们霜家乃为武将世家,在武将家庭出生的女子,自然审美上会偏于浮夸,霜映瑶作为宫妃,倒是不如她哥哥那般粗野,却恨不得把什么金钗首饰都往头上戴。走起路来满身叮当。
旁边带着一位穿青翠衣衫的小宫女,手中拎着食盒。
瑶妃见到她,立马眉开眼笑,上前熟络的拉过她的手:“莹妃妹妹近来可还安好?姐姐听说你回来了,特过来看看,怎么?你没与冯将军逃出去?”
勿忧看着她堆在脸上的虚伪,强忍着不适,表面维持着假笑,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侧过脸去问焉阳:“焉阳呀,我爹,有给我多生一个姊妹吗?”
焉阳回说:“老爷就您一位千金,并没有其他姊妹。”然后又仇敌似的瞪着瑶妃。
勿忧假装纳闷的模样:“那她怎会姐姐妹妹叫得如此亲热,我还以为,我爹上哪给我捡了个姐姐呢?”
瑶妃闻言,表情顿时僵在了嘴角,尴尬了一下,复又笑道:“本宫比你先入宫,你自当称呼本宫为一声姐姐,本宫唤你一声妹妹,理当如此。”
勿忧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哎呀,是我唐突了,慢待了姐姐,说起来,还没感谢姐姐当日所赠出宫令之恩呢?要不是姐姐仗义帮忙,妹妹又怎能逃得出去?”
“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妹何足挂齿,如今看到你平安归来,姐姐也算放心了些。”最后两句话,她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怨毒。心中哼了一声:真是便宜你了。
勿忧当然没有错过她的任何表情,心中微微冷笑,表面却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如今妹妹乃是戴罪之身,姐姐还能来看望妹妹,当真是让妹妹感动,这世上像姐姐这样好的人,怕是不多了。”
被她这一波夸赞,瑶妃扶着发髻扭捏做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今日过来,本也是为了试探莹妃对她的态度,现在这种状况,显然对她并没有敌意,遂放下所有戒备,笑道:“听说妹妹近来也受了不少苦,本宫特地吩咐御膳房做了些点心过来,慰问慰问妹妹。”
说着打开小宫女手中的食盒,端出一盘糕点。
这时候给她送吃的,非奸即盗。勿忧看着那盘桃花酥,灵动的眸微微闪了一下,复又笑开来,热情接过那盘糕点:“姐姐盛情,妹妹自是难却,只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姐姐如此善待妹妹,妹妹又岂能自己吃独食。自当是要与姐姐分享的。”
她捻起一块糕点:“这第一口糕吧,还是姐姐先尝尝。”说着就势要塞入她嘴中。
瑶妃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勿忧奇道:“姐姐不敢吃?莫非这糕点另有玄机?”
瑶妃强撑着笑意道:“妹妹哪里的话。即是给妹妹准备的东西,姐姐岂有先尝之理?”说罢,已是有些心虚的低头。越是表现得心虚,越是有问题。
勿忧不动声色一笑:“也别怪妹妹多心,只是前不久刚被人下过毒,险些丢了性命,这几日又遭了不少偷袭,妹妹身边,处处危机四伏,心中着实后怕得紧,所以这往来的食物,皇上都担心妹妹有个闪失,仔细盘查过一番,若姐姐这糕点没有问题,大可以放心吃下去。”
瑶妃显是不愿意吃的模样,抗拒再次往后退了退,勿忧狡黠一笑,又往前迈了一步:“姐姐不敢吃,某不是这糕点真有问题?”
霜映瑶被逼退一步,连连否认:“这…这糕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既然没有问题?姐姐为何不敢先尝一口呢?”勿忧继续保持着笑意。
“我…”趁着霜映瑶张嘴的当头,勿忧将那糕点塞进瑶妃嘴里,瑶妃猝不及防,含着那半块糕点,瞬间僵硬如石化一般,旁边小宫女见状,亦是紧张得抓紧食盒。
勿忧目光扫视过去,轻笑开来:“莫非…你也想尝尝?小宫女忙忙后退:“娘娘…我…我不吃!”
“不吃?是不吃还是不敢吃?”勿忧重新捻起一块糕点递过来,这回没有客气,捏住那小宫女的下巴就塞了进去。
“咳咳!”两个女人顿时呛咳不止,大惊失色着将糕点吐出来。
“呸!”瑶妃吐了吐糕点屑子,彻底装不下去了,怒瞪双目:“崔紫莹!你不要太张狂了!”
勿忧回身一笑:“怎么?真面目暴露了是吗?”
“你!”瑶妃微微一震,这才发现情急之下,把维持的假面都给撕破了。既然撕破了,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整张脸愤怒到极点。
忽然她面色一僵,不好,是糕点中的痒痒粉发作了,本来是下给莹妃哪想到自己会中招?
她伸手抓挠全身,旁边小宫女亦和她同样的症状,又是跺脚,又是抓耳挠腮。
勿忧和焉阳看着这主仆二人,强忍着笑意看戏。
霜映瑶挠得面部通红,抬头对上她们的笑容,更加气极败坏:“崔紫莹!你这个恶毒的毒妇!你别以为能够活着回来!就能高枕无忧了!本宫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瑶妃,这是想捏死谁呢?”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瑶妃神情惊愕,麻木的转身,只见沐言昊率着一众宫人跨门而来,一行人见到皇帝纷纷跪下迎驾。
瑶妃目光呆滞着,显是有些意外,半响才回过神来一边抓挠脖子一边紧张询问:“皇…皇帝表哥,你怎么来了?”
“朕若是不来。怎会听到你说这番话?”沐言昊站定在她面前,墨瞳冰冷。
霜映瑶一改刚才张狂的模样,强忍着痒意,哭诉着扯着沐言昊袖子告状:“皇帝哥哥,不关臣妾的事,是这毒妇要害臣妾,您看,臣妾身上的疹子,都是拜她所赐!”她拉开领口,让沐言昊看她脖子上挠出的红疹。
勿忧却是笑了:“糕点明明是瑶妃娘娘您自个儿带来的?怎么反倒成了妹妹的不是?”
“你!”霜映瑶恨恨瞪向她。
沐言昊扫了勿忧一眼,又看了看她手中端着那盘糕点,像是明白了什么,霜映瑶有些心虚的后退一步,沐言昊端过那盘糕点,凑到她面前,温和的问:“是你拿来的?”温和之中,却又带着别样的危险。
霜映瑶越发心虚了,挠着脖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臣妾,不过跟莹妃开个玩笑。”
“开玩笑?”沐言昊冷屑一笑:“瑶妃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爱开玩笑?”
霜映瑶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即是玩笑,瑶妃不妨将这些糕点食下,朕便信了你是玩笑。”
霜映瑶不可思议抬头:“皇帝哥哥?”
“怎么?你不敢吃?”他始终挂着冷屑的笑意。
霜映瑶往后倒退着步子,她不敢相信,皇帝哥哥会为了护那个女人逼她吃这些,明知这些糕点有问题要逼她吃下去!她后退着摇头:“不,不可能,皇帝哥哥变了,你对莹妃比对瑶儿好了!皇帝哥哥从前不是这样的!”说着,她眼中迸射出一抹怨毒。瞪向勿忧:“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本就不该活着回来!”
“啪!”沐言昊将盘子往地上一摔,支离破碎,霜映瑶吓得花容失色。连勿忧也吓了一跳。
“好大的胆子!”沐言昊怒目而视霜映瑶:“你把这后宫当成什么地方?是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的地方吗?如此堂而皇之下药害人,你将宫规律法置于何地?”
霜映瑶被这声厉喝吓哭了,哭着哭着又觉得委屈,凄声控述起来:“这不公平!”她指向勿忧,怨恨无比:“这个女人背着皇帝哥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皇帝哥哥都不曾处罚过她?为何偏偏臣妾犯了错,您就丝毫不留情面?臣妾与你才是一家人,可您对臣妾,处处苛责,对她,却是事事宽容,凭什么?”
“你觉得不公平是吗?”沐言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霜映瑶哭得梨花带雨,啜泣着:“她崔紫莹不过是个外人,您何必处处护着她?”
“你觉得委屈,可你霜家犯的那些事,哪一件是轻了的?如今你却觉得不公平了是吗?倘若你真的要公平,朕现在就去将你哥哥抓到你面前来好好拷问拷问如何?”沐言昊眸中射出一抹冷光,又微微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就是这样的笑,让霜映瑶胆寒极了,愣着就忘记哭了,眼泪停留在面颊之上,又轻轻揺了揺头。
“朕对你们霜家所做所为,一再忍让,真以为可以任由你们胡作非为,爬到朕头上来撒野了不成?”沐言昊骤然一喝,愤然甩开她。
霜映瑶扑倒在地上,一时间也被吓傻了。皇帝哥哥今日,怎么不一样了,即便她从前也会任性犯些小错误。他也未曾像现在这般厉责于她。
这会儿沐言昊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冷冷对霜映瑶道:“你别以为你和你哥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朕不过是给你们留些脸面,希望你们有些自知之明,倘若再不安分,今日摔的,是这盘糕点,明日,可就未必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凌厉的目光冷寒如冰,意有所指一般,霜映瑶如锋芒在背,颤抖不已。
“还不快退下!”
霜映瑶惊惧不已,眸中含着委屈的泪花,怨毒的目光射向一旁的勿忧,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她恨得暗咬着龈牙:“你给本宫等着!”随即和小宫女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抹着眼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