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来不知为何,金窝银窝外头一片,总是这般阴雨连绵的。
漫得寒凉,荒地之中野菜疯长,去了一片又起一片。
晨曦瞧上去也颇不顺心心。一副做什么都不大能提起精神头的模样。
叫封疆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了。
这日里,终是有了搭话机会。
狂风大作,吹得雪白带着碎金流苏的纱幔胀鼓鼓的,各式各样的叶都在沙沙。
晨曦打屋子里头出来,揉揉眼,只是作了单薄打扮。“姐姐?怎不去休息?”
封疆便忧心惊异,忙走上前去出言问道“怎的就如此单薄了?”
接踵而至的还有一连串的关心以及那句轻飘飘软乎乎的责备。道“莫要闹,也莫要恼了我的絮叨,你还未能成仙呢,惧寒畏冷是会有的,当心着给伤了身子去。”
言罢封疆递了晨曦一条子毯正要给披上,便被晨曦身子一矮给躲开了。
说,“虽是化了人形,但是一见着雨,总归是天性使然的,我感觉周身尽是一股子甸甸的沉重。再作保暖,便要更烦些了。”
她绕过封疆,走了过去,随意踢了靴子倚靠在塌边,打算着和衣而眠,入睡前又隆隆衣领子,说“我想不会有鸟儿是喜欢阴雨天的。”
封疆随即建议,“我问过青鸟了,她那处没雨,要不……”
“不,我不喜欢雨,可是更不喜欢离开你!”话语未尽,晨曦便决绝地打断了她。
面对晨曦这幅壮士断腕的悲痛模样,封疆忍俊不禁。
暗道着怎生就这般爱闹性子呢?
正是好笑间,那方门口,银铃作响,有人推门而入。
负责守门的左右两个纸人高高召唤着“有客到!”
“嘘——”封疆抬起食指,缓缓搁在了素寡的嘴唇前面,示意着纸人噤声。
“晨曦是需要休息的。”
“哈!”自门口而入,有人慢悠悠地度步过来,未及进屋,先是将人忙不迭调侃了一番,道“你这模样,倒活像个操劳多心的老慈母。”
封疆回眼,漫不经心打眼一瞧,来客原是自己的旧友宋慈啊。
当即也是回礼,拉起嗓子假模假样地同他打趣“呦~贵客啊!”
“是是是,我也觉着是贵客!”宋慈挠头自得。
只下一刻,便平直遭受了封疆好一记白眼,连带着自己抬起的手也被打落下去。
“少来!说正经的,是有什么事么?”
“啊……事情,有的有的!”宋慈不以为忤,巧笑,说“司命此番下界,闯下大祸,欲要请你帮忙。”
“司命?甚么司命,哪个司命?”封疆抬起下巴,吃吃半日作想,忽恍然大悟,夸张地失声尖叫起来“可是那个先前时候,为老不尊的老腌臜?”
许是被封疆的这番直言不讳给惊扰到了,宋慈默然不语。
摸着下巴轻轻“啊——”了几下子,就什么也不说。
封疆只得是正视起他的脸孔,尬然笑笑,说“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却见宋慈挑眉,语气面容都顷刻间舒缓上了不少,努努嘴,不见得喜怒模样“为老不尊的老腌臜?你就是这么瞧看那前司命的?”
“是呗,我不喜他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之事了,你我关系,这又如何能满得过你去呢?”封疆崩着硬邦邦的口吻,对此嗤之以鼻,道“一个分明断袖,却还是要在人间娶妻生子之徒,人品如何?可想而知。”
“封疆~”宋慈朗朗笑起来,摆摆头“背后不可语人是非。”
“功过在己的事情罢……”封疆烧滚了水,凝神盯着看了几刻,后又开始慢悠悠的烹茶,倒了一杯给宋慈,“尝尝看,难喝极了。”
“那还给我?”宋慈故作惊异,瞪圆了眼珠子对其上下打量,说“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嘁~”封疆环胸,负手恨恨,笑曰“可毒不死你!”
如此稍是打闹过后,二人言归正传,又谈起了帮忙之事。
“这次的事情啊,此司命非彼司命。”宋慈吹了吹上头茶叶,微抿一口,忽插了句言“好茶,不过到了你手底下,可正是牛嚼牡丹了。”
见封疆愠怒,抬眼瞪向自己,也不惧不恼,温温平平笑着,继续道“你没有如何做过人,自不如何通晓这人间道理的,其中一点便是,你不喜欢乃至是讨厌那人,人家也不见得就如何稀罕得你。”
他言罢,假作着品茶动作,却始终目不离封,见对方面色如常,便放下心来,开口道“你口中那……为老不尊的,可没那老脸腆着来寻你,何况明知是无用功呢。来寻你帮忙的是新任司命,叫做适危的。”
“式微?”封疆听罢摇头“这名儿可是起得不如何。”
“适度的适,危险的危。”宋慈便解释说。
“哦,你这么一说,倒是还真有了些映像,起初闹着要死要活跳忘川那个?”
“对,不过你这脑袋瓜子,就不能记着点人好?非要记这等乌七八糟的事件 。”宋慈抬手欲敲,倒是被封疆动作灵敏躲了过去,本也只是玩闹之意,他旋即垂了手,就此做罢。
听着宋慈谈适危,封疆恍惚又想起了曾经的一桩闲谈趣事。
一句话在口里吞吞吐吐良久,到底是管不住了,一骨碌直朝外冒“我听人讲他少时游历八荒,于人间说书时,竟一群红尘女子摁倒在地,你一口我一口给非礼轻薄了。”
说到此处,封疆掩唇“噗嗤噗嗤”直乐呵,促狭地说“你说,他真是有这般好瞧么?”
宋慈不知怎的,似是忽而冷下气来,动了动眼珠子,打断道“这是传闻,你也当真呢!且先说正经事。”
“好,你说。”感受到他这一变化的封疆悻悻,不知怎的,就觉得怕了起来。“我不打断便是。”
“司命去了趟人间,说书时不甚将命格遗落给了正主,一个与你同名同姓,也叫封疆的姑娘。”宋慈顿了顿,说“如今那姑娘就要被活活吓死,生死簿上也寻不到她,无法子,只得寻人下界,替她去完成命格了。”
“何苦这般呢?”封疆思忖开口“寻个熟识药理的仙,去往下界赠她丹药一枚,事情便可妥当解决。”
“不……此乃心病。”宋慈摆手拒绝了她的提议。
“那……不若用忘川?”
“你可是忘了自己成仙的缘由了,饮了忘川水,留在人间,恐会出更大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