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梁亲王夫妇已成为了大明的帝后。但前线开战,后方一切从简。帝后还是以先前的藩王府为居所。西京严防敌军,全城肃严,王府静穆,没有一丝庆祝藩王登基为皇的喜庆气氛。
朱原显陪着两位东察汗国的公主走进藩王府。他面容凝重,神色深沉,一路上也不多话,彬彬有礼得接待着公主,很符合大明太子的尊严和身份。两位蒙古公主也是面带微笑,亲热又有礼貌地随他拜见杨王妃,已成为慈和皇后的杨皇后。
数月不见,杨皇后一如即往的温婉亲切。气色比在山西云城分别时好了些。一身暗红锦衣,简单的钗环,斜斜得依靠在松软靠椅上,几名太监女官照料着她。她欢喜得看着爱子陪着公主们走进来。
久别重逢人们都很欢喜。杨皇后见小梁王体态健康,精神奕奕,发自内心地微笑了。两位东察公主也上前恭敬又不失亲昵地拜见了皇后。人们围拢在一处叙话。大厅里气氛融洽,笑声如铃,使空旷的房屋洋溢着一片轻松温暖的气氛。也给身体不便的杨皇后带来了一分活力。杨皇后笑吟吟得挽着两位妙龄少女的手,望着爱子,心情大好。会客厅里其乐融融。
东察大汗家与藩王家很久就相识了。梁亲王开辟了与东察合台汗国的丝绸通商之路后,东察大汗就命令后宫妃子们与藩王家眷多多亲近。每隔一两年东察大妃就领着妃子和子女们拜访西京,一是为了巩固易市商路,二是想与北疆小朝廷的朱堪直夫妇拉近关系,双方子女都对两国的汗王和藩王行叔父之礼。这次,梗那赫公主以“质子”身份扣压在西京,也是以侄女身份暂住藩王府的。这也是两位公主敢来“竞争”当质子的原因。
梁亲王是审时度势,重视名声的贤王。杨王妃是宽厚仁慈、通情达理的慧妃。这样的家庭长辈谁人不慕?
寒暄完毕,两位公主依依不舍得告退了,让太子与皇后说些贴已话。杨皇后微笑着让她们免礼,两位公主还是恭谨得行了大礼才退下。杨皇后面带深意地阖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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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那赫公主与折海珠公主带着大批东察侍卫返回了自己居住的迎宾馆。折海珠一路上忍不住数次回头,眺望着朱原显硕长的背影。
梗那赫貌似爽朗,内心极细致。她目光炯炯,放缓了脚步,用蒙语亲切地对妹妹说:“折海珠,你不该提小梁王的王妃。原显哥哥的王妃还没有去世,只是找不到了。她身份尊贵,梁王又关心,一定能找回来的。你这么说反而会显得我们庆幸她早死。”
折海珠公主不悦地道:“我只是盼着梁王哥哥能如愿以偿得找回小王妃,梗那赫你想多了。”她眼波微转,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悠然说:“而且庆幸太子妃早死的人不是我。”
两人面容不变,心里都勃然怒了。为对方推诿不实的话而发怒。全东察汗国都知道二人心愿,她们也知对方的心思,她竟然还反咬一口!北疆与东察的盟约稳定,二女又是与朱原显一起长大,身份相当,家世外貌也相当。早就心思活动开了。他是位俊美无俦的汉人藩王,比西域王城“亦力八里”的粗俗豪野的蒙古贵族男人多了份精致文雅,又不失北方男人的豪迈气概。现在更成了中原王朝的太子,是未来的大明国国主。这种人才、条件,两位汗女立刻放下了矜持与高傲,争着来当人质。还在杨皇后面前各显性格才艺,迎奉皇后,取悦藩王。只盼得皇后和太子选了自己,向父汗提婚。
少女之心早就柔情蜜意得牵到了年轻俊美的藩王身上。她还跟自己装腔作势,口蜜腹剑?男人的战场在朝堂在沙场,女人的战场在后宫在小家。
两个人的话语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梗那赫婉转地劝说着:“折海珠,我们还在西京做质子,本身有危险。又何必自已互相折台呢?现在即使梁王的未婚妻真死了,面上也不关我们的事。你说出来只能使人多心。”
折海珠脸上带着笑,用马鞭敲打着自己的靴子。她身材玲珑健美,长像极妩媚,是个极俏丽活泼有风情的蒙古美女。此刻穿了汉服讨皇后太子的欢心,里面却穿了马靴,有点不伦不类:“说不说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父亲送我们来西京,不就是盼望着你能嫁给小梁王当上汉人皇后吗?若不是对你不放心,又怎么会同意我也来?我是来帮你的。我们在草原上长大,比不上这些天天玩弄心机鬼计的汉人女子。我不帮你你就当不成王妃了。如果你这次再嫁不成梁亲王的儿子,就得嫁到后金的野人窝里当大妃了。呵呵,不嫁这么俊美文雅又富贵的汉人藩王,嫁给比我们东察更贫瘠粗陋的后金部落里,你就完了!全东察人都知道你拼命想嫁给他,还装什么不急呢。我都替你着急啊。”
梗那赫听她言语刻薄,早就惯了。也不恼,满怀底气地说:“我本来就是梁藩王长子朱原渊的未婚妻子。兄死弟及,现在嫁给朱原显是天经地义。父王与藩王早有默契,他会娶我做王妃的。”
“可他的正经王妃还没死呢!只是失踪了,如果她不死,你愿意委屈自己当侧妃吗?哼,我多嘴多舌也是为你好啊。我这么粗鲁憨直,不正好能衬托你温柔如花善解人意吗?我们蒙古部落出身的女子,想在汉人宫廷里生存,不相互帮忙怎么行?你一个人可斗不过那群汉人。我是想帮你啊。”
梗那赫露出了心领神会的感激的笑:“那就多谢妹妹了。是我误会了妹妹,还以为妹妹也想嫁原显。其实你与原显的年龄身份更相当。我比他大一岁,还当过他兄长的未婚妻,是草原牧民女儿生的公主,怎么敢与大妃生的公主争呢。你如果嫁给原显做了大妃,我就心甘情愿地做侧妃侍候你和太子了。可惜,父汗不允许两个女儿都嫁给汉人的,大妃也舍不得你远嫁,否则我不会想嫁他的。我只想为父王和大妃分忧。”
折海珠面色微冷,心里勃然大怒。手里一下子攥紧了镶金石的马鞭。这是朱原显方才的马鞭,她接过后就舍不得丢开了。她差点扬起鞭子一鞭子打碎梗那赫的笑脸。洗马贱妇养的婊/子!还敢跟她争?她忍住怒火,定住神,傲慢地说:“那你得好好努力了,别白来一趟西京,又灰溜溜地被送回亦力八里。小梁王的王妃好像死了,可他还带回了一个自称范小姐的女人。”
梗那赫温厚地笑了:“这天底下只要妹妹让我,我不会输给其他人的。我连他的王妃都不惧,更不怕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我这位东察汗女会好好替她寻出路的。”
说完,她笑盈盈地带着侍卫们离去。折海珠紧咬牙关,握紧了马鞭。若不是在藩王府小梁王的眼皮子底下,她就愤怒得要鞭打梗那赫和女奴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