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又名龙隐洲,是北疆两省最大的城池。也是北疆十多个府、郡、城、镇的都城。此城座落于北疆偏西北处,地势北高南低,位置险要,有南北通关之奇,是南北大驿道和东西方向的交通要道。连接着向蒙古草原、西域方向和关内的通路。周围就是北疆最重要的边境铁索关、兵城暮城、芙叶城和广济、成平等多个城池。被称为“大明锁钥,西北屏障”。是块兵家必争之地。
传说这块“龙隐洲”在古代是片无水无木的荒滩沙砾地。仅有的人烟是一些从草原流落到北疆的蒙古牧民和从黄河淮河的汉人王朝流放到此的汉人罪民,被发配到这个苦寒之地。忽然一日从极北地飞来了两只苍劲峥嵘的巨龙,趁着春风登天,借着秋风潜渊,在这块北疆大荒滩上飞腾盘桓,兴云致雨,长久不去。这块土地才渐渐得以生长繁衍了草木人畜,成了沃土。人们称之为“龙隐洲”。几千年过去,苍龙早已不见了踪迹,这里在一代代边民的聚居经营下,人口繁盛,农商发达。它也在历代的城主县令郡守和最后来的北疆梁藩王的统治下,变得欣欣向荣、繁荣昌盛起来。
远远望去,西京城就像屹立在荒滩上的龙头,庞大威武。灰白岩砌成的城墙固若金汤,城池上布满了瞭望射击的箭垛。城池四周有八座城门,坚固的城楼平日登高瞭望,战时主将坐镇指挥。显示着这是座面临敌国,扼制南北要道的军事城堡。西京城整个占地千顷,人口六十万,是北疆最富饶辽阔的大都城。
一月后,小梁王朱原显率领着北方军迅速得返回了西京。一路上人们依然沉浸在震撼中。
挥兵入关,与同是太祖皇帝直系子孙的朱元熹争夺天下,是朱堪直父子筹谋多年的野望,也是北疆群臣策划了二十年的造反大事。人们已经做好了谋反篡位,带兵进中原跟朱元熹争天下的准备。也做好了“成王败寇”,成就是大明天子,败就是阖家灭门的准备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皇位竟像是“从天而降”般的落到了他们父子的头上。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绝处逢生的大/逆/转”啊。京城的太后和宗室,满朝的文武百官,各地的使节郡守,以及满天下的黎民百姓们都全部拥护他们登上皇位。连一向最嫌恶他们,最抵触反王篡位的清流魁首张老丞相也转向支持他们了。
北疆人早做好了身背篡位恶名进史书的准备了,却忽然变成了这种万众瞩目、天下响应、以解救大明朝于水火中的姿态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的模样。
——如此的大势所趋;名正言顺;翻天覆地。
——真乃是老天降下的时也,命也,运也。
真是一出惊天动地得反转大戏。
虽然面临着鞑靼国大汗亲率着二十万大军兵临国境要进攻大明的危机,但是藩王朱堪直此生最大的愿望已达成,代宗和北疆诸人都是欣喜若狂,连带着前线北方军的士气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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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原显率领暮城兵马进了西京。命军队驻扎在灰白色都城之外,自己带着亲兵进城奔向藩王府。
他骑在马上,眼望前方,面如铁塑,身姿挺得笔直,整个人像一支蕴含着极度危险的铁枪。神情冰冷严峻,有种绷得紧紧的快要断了弦的危险感。他的伤势稍一恢复,就接回了兵权。命令凤景仪继续在虎敕关一带追击敌军,把敌军彻底得驱赶到边境。自已则接受了代宗的军令回西京驻守。
西京在北疆两省的正中偏西北位置,距最前线的铁索城和蒙古大草原都不远,中间是平坦的荒漠,从边境放马南下就能直达西京。西京也需要大量兵马固守。
朱堪直的使臣带给小梁王一封亲笔信。内含一个消息。朱堪直已与塞外西域的蒙古部落东察合台汗国结成了联盟。东察合台汗国是蒙古草原上的部落之一。统治者是大汗察尔金,与兵精国强的鞑靼刺尔国争夺草原最丰厚的北部失败,被赶到了西边的荒漠里。东察汗国、西察汗国、鞑靼刺尔国和大明朝在西北地域正好呈现了“四分天下”之相。东察汗国统治了中亚和西域一带,所占国土的面积很大,却多是沙漠地区,国力兵力都不及鞑靼国。备受鞑靼欺侮。
藩王朱堪直分封到了北疆后,远交近攻,与同为弱势的东察汗国有了来往。二十年经营下来早就关系紧密。
密信中,朱堪直对朱原显好生勉励了一番,对范勉、范瑛父女的死亡失踪感到遗憾。对朱原显在战场上的作为也未加责备,反而温言劝慰。说他已为太子,要多保重自身。速回西京,守好都城,并好好款待东察汗国来的梗那赫公主。名为公主,实为人质。为了拉拢东察大汗共同对抗鞑靼国。朱堪直派了朱氏宗室里他的侄子贤郡王朱原实为人质,压在东察的国都“亦力八里”城。而东察汗国大汗派来了他的亲生女儿梗那赫公主为人质压在西京。两国暗中结下盟约,要趁着这次大战共同剿灭草原上的霸主鞑靼国。这两人是互派的人质。
朱堪直素知他的小儿子性子乖张,软硬不吃,心里极有主张。不敢强迫他,只是交待要好好得照顾亦力八里的国王之女,使梗那赫安全舒心地呆在西京。
朱原显脸色乌黑,冷笑一声。连使臣的话也不接,一摆手喝退了大臣们。他知道父亲一向慎密多思步步为营,对皇位是势在必得。眼下接了皇位,心里还是不安。他们都清楚,朱元熹那位以前的“先皇”现在的“郡王”还在鞑靼关押着,鞑靼大军压迫边境,他们父子还没进入金陵城登上皇位,更没有彻底得收服压制住一大帮心怀鬼胎的文武百官清流宦党,这一纸“加封代宗”的圣旨就是个空中楼阁!就是让他们父子为朝廷卖命打仗的血淋淋的诱饵!这天底下还有更多的朱氏王孙如富王、礼王等藩王和朱元熹的两个五岁、三岁的儿子虎视耽耽得盯着皇位呢。
敌国压境,战势千变万化。京城的各派人马只是暂时压制住野心,隔岸观火,看着战争情况再谋求对他们最有利的一面。
父亲是暗示他娶了这位东蒙古部落的公主,增加他们和朝廷争抢皇位的本钱。互派人质的盟约,怎么比得上娶蒙古部落的公主做皇后的盟约更深厚坚固呢。
正好,他那个身份不明,麻烦不断的未婚妻失踪或死了……
真是死得其所啊……
朱原显仰着头,脸色铁青,按捺住激烈的心情,面颊的线条更阴冷凌厉了。西京藩王府门口,站满了迎接的人群。最显眼的是人群中央站着的一位身穿金绿色蒙古锦袍,头带着珠翠圆冠,腰带上悬着嵌满宝石的精美金刀的华服女子。她面容丰盈如月,漆黑的柳叶眉斜飞入鬓,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身姿健美挺拔,精神奕发得站在那里。带着蒙古女子特有的刚强爽朗。她领着众人站在藩王府门前翘首以待着,没有一丝的局促腼腆。身旁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她。她看到人马行近,眼睛一亮,含笑走上前,落落大方地高声道:“原显哥哥,你回来了!梗那赫恭贺你凯旋归来!”
是东察大汗之女梗那赫公主。她满脸发自内心的笑容,弯弯的黑眼睛像月芽似的倒映着他的身形,欢喜至极。她的身后忽然又探出了一个头,一个更妖娆美丽的汉装少女也向他挥手娇笑:“梁王哥哥,恭喜你做了太子,你以后就是大明国的国王啦。”
朱原显骑在马上略显惊讶:“折海珠,你怎么也来了?”
东察大汗的小女儿折海珠公主仰着脸爽利地答道:“我跟三姐打赌,谁赢了谁就来西京做质子!”说完后她才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就吐了吐舌头,娇憨地笑了:“梗那赫射中了三只北雁,赢了我。就来做质子了。可是我太想你了,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了,就非要做她的随从一起来了。”
她飞快地奔上前,抓住了朱原显的马头缰绳,亲自替他挽疆。脸似红霞的望着他,眨眨眼,天真又诚恳地说:“听说你的未婚妻去世了,我们也很难过……”
她客气地说着场面话,面上却没有什么悲伤之色。她与梁王未婚妻素不相识,只是为了他感到遗憾。心底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意。她豪不显生疏地拉着朱原显的手扶他下马,又抓住他的手臂,吊在他高大轩昂的身躯上活泼得转了个圈子。之后踮起脚尖,将脸颊亲近得凑到了朱原显面颊旁,悄声说:“……这种紧要关头,我可不能输给梗那赫!她把自己的嫁妆和马匹都偷偷带来了。哼,你可不能娶她做大妃,否则我就恨你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