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大人好快的消息,”狄枫说道,“王卫还未出城,大人便赶来了。”朗曌千转过身,瞟了一眼戏台上的尸体,低声道:“狄将军这般着急去大理寺请人,想必死者的身份不简单,”她抬起眼,“早些时候大理寺接到消息,称尚书令卢远政大人两日前早朝后便未曾归家,家丁四处寻人不得。我正要前往卢大人府问问情况,就碰到了着急出城王卫。”狄枫闻言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腰牌递了过去,说道:“这是系在尸体腰间的。”朗曌千接过一看,眉头紧锁。
广场上的金武卫还在如火如荼地盘问登记着在场人员的身份信息,差点儿被尸体砸个正着的叫满天正一抽一嗒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她鬓发凌乱,裙角沾血,长长的水袖更是被突然燃起的大火烧去了半截,看起来狼狈不堪。
朗曌千翻身跃上戏台,狄枫也紧随其后。她俯下身,细细观察着眼前这具尸体,说道:“这人单看体态,与卢大人并无明显区别,只是面部烧毁太过严重,单凭一块腰牌也不能确定这一定就是卢大人。”“可是尚书腰牌是一等一要紧的东西,卢大人又怎会轻易赠与他人?”狄枫接话,朗曌千没有回答,凑近仔细查看着脖子上的伤痕,“切口边缘已经烧焦了,具体凶器还得等仵作验尸才能确定。”她的目光逐渐下移,眉心也渐渐皱起,“奇怪,你看他全身上下只有脸部严重烧毁,就算是一头栽进火堆里,也不至于差别如此之大啊。”狄枫低下头,细细想来确实似有蹊跷。“这是什么?”朗曌千说着,抽出腰间短刀,小心翼翼地从死者手腕下挑出了一缕细细的麻绳,她和狄枫对视一眼,又一齐抬头看向头顶纵横交错的房梁。
朗曌千身轻如燕,只几步便站在了梁上。这戏台梁挑的很高,另有几根圆木拴着粗大的绳索,下方悬挂一层层厚重的幕布,使得光线十分昏暗。待狄枫在她身旁落定,两人便沿着梁木前行查找。“狄将军真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怎么一到你当差,就会平白生出这些麻烦事儿?”朗曌千打趣到。自从两人相识,这几年狄枫带领金武卫明里暗里给朗曌千在城中查案行了不少方便,私下的交情也算不浅。狄枫干笑两声,至于为何哪里有他当差哪里就出大案这件事,他早已看开了。
他们在彼此连接的梁木间跳跃搜查,朗曌千目光如炬,很快便发现了异常,“狄兄,你看。”她手指舞台正上方的一根横梁,狄枫依言望去,似乎看见有一道道银光闪过。两人跳到那根梁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几缕细细的银白色丝线,一圈圈紧绕在粗大的木头上。丝线的尽头长长地悬垂在半空中,却丝毫不随风飘动。朗曌千感动奇怪,伸手将那一端拉起,只见银白色的丝线已被染成深红色,僵直的伸在她指间。朗曌千轻轻捋下一点,两指一抹发现是半干的血液,即将凝固在这一段原本轻柔的丝线上。“地上的血迹因为高温炙烤,已凝结得无比粘稠,而这里的血因为房梁高温度低,还未被蒸干。”狄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朗曌千不语,只取短刀将那银线割下一截,小心收入袋中,便纵身跳下了房梁。
王卫看到朗曌千和狄枫先后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马上翻身上台迎了过去,将手中厚厚一沓纸递给狄枫,“将军,刚刚金武卫盘查到的信息都在这里了。”狄枫接过,又转手给了朗曌千,说道:“大理寺既然已经到场,金武卫就不再掺和了。”朗曌千哼笑了一声,草草翻了翻,问道:“可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王卫挠了挠头,看了看狄枫,方才回答道:“目前没注意到什么,也没有百姓说看见有可疑的人逃跑,戏台上从始至终只有花彩云一人,她可吓的不轻。”他凑过身,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子,“只是这尸体出现的太突然,死状太惨太离奇,再加上上元夜太多百姓聚集,现在人们都在议论,说是猫妖杀人……”啧,朗曌千撇撇嘴,好像这世上所有离奇的案子只要怪到精怪头上,就会迎刃而解。既然这样明天皇上便下旨撤了大理寺,大力增设捉妖办,岂不是天下太平?
“辛苦了,可以疏散百姓了。”她点了点头,对王卫说道,“上元夜把这么多人一直拘在这儿也不妥,具体情况还得等仵作验尸再做定夺。”王卫领命去了,朗曌千转过身,对狄枫交代道:“吏部尚书失踪暴毙,这事看来蹊跷不少。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卢大人一党更是长期处于漩涡的中心,这些日子狄兄要打起精神啊。”“你放心,”狄枫轻轻拍拍她的肩,“倒是你,才要多加小心。”朗曌千咧嘴笑了笑,将王卫送来的资料揣进怀里,翻身上马,“明察秋毫,还道人间,是大理寺职责所在,我必不辱使命。”她朗声道,向随行几个官员挥了挥手,“这尸首我就带走了,这里还麻烦狄将军善后!”话毕,朗曌千扬鞭策马,向浓重的夜色深处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