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殊十五年冬,上元节当天的应天城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西市外的戏楼更是人声鼎沸,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仿佛全城的百姓都聚来这里,等着看京城名旦花彩云今夜的演出。戏班子几十号人忙忙碌碌地在台后跑来跑去,恨不得一人多生八只脚八双手。眼看夜色降临,爆竹声起,人们的情绪更是异常高涨。
狄枫将军骑着马,领金武卫一班人马站在城门下严阵以待。他们各个表情肃穆,异常威严,丝毫不被节日的气氛所感染,路过他们的百姓纷纷不自觉便噤了声。狄枫眯起眼,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身后的将士们说道:“今日上元佳节,不久后又是贵妃生辰。如今这般万人空巷地来看花彩云表演,我等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不可出差错。”话音刚落,只见舞台上的灯光倏然一暗,狄枫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接着锣鼓声渐起,吵吵嚷嚷的观众纷纷安静。原来演出这就开始了啊,狄枫想着,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台上灯火再次亮起,名旦花彩云粉墨登场,清脆嘹亮的嗓音响遏行云,博得台下一片叫好声。“名旦就是名旦,果然不一般,”副将王卫引马上前,有些兴奋地对狄枫小声嘀咕道:“虽然看不清也听不见,但这么多百姓全来看她演出,这唱的得多好啊!”狄枫瞪了他一眼,“少贫嘴,当好你的差,不该关心的少关心。”“是是。”王卫讪讪地答应着,退了回去,他锤了锤脑袋,恨自己总是忘记尽管私下交情不错,可认真工作时的狄将军从来都很严格呢。
“啊!!!”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紧接着传来孩童们此起彼伏的啼哭声。“怎么回事!”狄枫惊道,远远看去,台下的观众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的人们你推我挤,戏台旁的一个花灯台也随着涌动的人群轰然倒地,一瞬间,火光顺着幕布“轰”地点燃了舞台。“走水了,快救火!”狄枫大喊,带领金武卫策马向混乱的中心奔去。
最后一缕火光被金武卫倾盆浇下的水扑灭,化作一股黑烟,木头燃烧后刺鼻的气味呛得众人咳嗽连连。狄枫握紧手里的剑柄,踏上被火燎得焦黑的戏台,他皱紧了眉头,只见那戏台中间赫然躺着一具快被烧焦了的尸体。刚刚四散而去的百姓此刻又如潮水般涌了回来,心有余悸地窃窃私语着。
根据身型判断,死者应该是一成年男性,他身上残存的金丝缎袍暗示着他不低的地位。狄枫想着,蹲下身来细细查看,只见这人脸部被火严重烧焦,面容难以辨认,而脖子上却清晰可见一道切口,焦肉外绽。他身下地面上一团粘稠的深色液体,狄枫伸手沾了一点,嗅出这是被热气蒸发后残留的血迹。
“大,大人,”人群中一老者颤颤巍巍走上前,道,“戏唱到一半,这人就从上面凭空掉到了台上,溅了好多血啊……”闻言,人群再次开始议论纷纷,发出那声尖叫的花彩云被围在中间,哭得梨花带雨,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从上面掉下来么……狄枫抬起头,看着高高的房梁,锁紧眉头,余光中一道金光闪过,他这才看清那尸体腰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块金腰牌,系在死者腰间,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还带着火焰炙烤过的余温。狄枫用手掌使劲抹去腰牌上的火灰,看清字迹后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吏部尚书 卢远政。
狄枫立刻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再耽搁,“金武卫听令,封锁现场,一个人都不许走。”一众将士应声散开,将人群带到广场上排开,清查人数。狄枫跳下台,拉了王卫耳语道:“死的是吏部尚书卢大人,你快去大理寺通报!”王卫闻言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他一刻不敢耽搁,掉马便走。
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嘶吼着停在了狄枫面前,尘土飞扬,后面跟着几个官员和还未出城门就被截了回来的王卫。来者翻身下马,卸下兜帽,只见这人一身黑官服,腰佩宝剑,髻发高束,目光凌厉。走到狄枫身旁,微微抬眼便作打招呼,又转身面向人群,铿锵有力的女声高声道:“大理寺少卿朗曌千,特来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