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星月依稀。
常欢端坐于马车里面,动身前往清河镇。
解决完祠堂恶鬼,赵大富果真给常欢找到一个新对手,在距离石头村数十里外的清河里。
清河是本地知名的大河,河水常年充沛,当地农民多从河中取水灌溉农田,水中盛产鱼虾螃蟹,养活了诸多渔民,水系四通八通,沿河一带,贩货的客商熙熙攘攘。
清河河道常年通畅,不积不堵,水量稳定,既不旱也不涝,全得益于河中神灵的庇佑。
这条水域原本是没有河神的。
三十年前,一头眼眶潺潺冒血的银鳞神龙乘风而来,银龙伤势颇重,飞到清河上空,盘旋了几圈,忽然跌入河中当中,刚刚还清澈的河水,顿时荡起一圈又一圈血染的涟漪。
银龙蛰伏河水当中,直到伤势痊愈。于是开始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保佑清河镇风调雨顺,万事皆安。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清河人都说银龙好色,因为这龙是要娶妻的,年年都要选一个年轻靓丽的少女当新娘。
人们又说银龙花心,因为这条龙每年都要娶一个妻子,年年如此。
而且,三十年来,投入河中的河神新娘没有一个回过娘家。
可清河镇的居民为了风调雨顺,人人都默守着这个规则,只要银龙选择的新娘不是自己家的女儿,谁都不会跳出来反对。
谁敢违背银龙的心意?轻则翻江倒海,把偌大的清河镇淹成一片汪洋,重则喷雷吐电,千百生灵化作焦炭。
银龙平时不会轻易露面,唯有预备娶妻的前几夜,才会跃出清河,留下一条湿漉漉、腥气的水迹。
看上了谁家的闺女,第二天清晨,他家的大门上便会多出一片蒲扇大、椭圆形的鳞片。
鳞片晶莹剔透,亮闪闪的,很好看。
人们都说:“河神下聘礼了,你家赶紧准备嫁闺女吧。”
那户人家的父亲母亲便抱在一起,掩面痛哭……
今年的鳞片,悬在了清河镇富户张员外他家的门楼上。
张员外五十多岁才得一女,家里家外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给河神做有去无回的新娘?没门!
“别人的女儿嫁了便嫁了,嫁我的女儿?不行!”张员外信誓旦旦道。
于是张员外放出话去,但凡能斩杀银龙,保证他一家安然无恙的,就能获得张家一半的财产。
张家祖上是巨富,在清河镇占有良田千顷,生意无数,连本地的官老爷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
张家一半的财产能有多少?换成黄金,千两也是有的。
这消息悄悄的放了出去,一时间,清河镇周遭的能人异士纷纷赶来……
赵大富知道这条消息,立刻转告了常欢,常欢点头。
赵大富连夜赶往清河镇找上张府,约过了两个时辰,常欢登上张府迎接他的马车。
此刻的常欢脱去了天罡宗弟子的装束,为了不引人瞩目,特意换上一身粗布衣裳。
可李怀苦双眸璨璨如星,身如修竹,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马儿的銮铃叮叮作响,蹄声哒哒。
张府已到。
当即有张家家仆迎接常欢下车。
“您快请,这宅院便是为您准备的,里面衣食物卧榻,早就准备妥当了,您如果有额外的需要,尽管吩咐小的。我家小姐的性命,全指望您了。”
常欢微笑,这大宅院里有数道微弱的灵气波动,看来张员外请来的能人异士,全住在这里了。
刚一进门,立马听到骂骂咧咧的叫嚷声。
“那石僧凭什么打我?我天生嗓门大,我在自己屋里说几句话怎么啦?他居然嫌我吵,大庭广众下对我出手!”
吵嚷的汉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浑身肌肉虬结,壮得像水牛成精。
他脸上一片青紫,左手捂住腮帮子,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嘴里有点口齿不清,不知道是不是牙齿被打碎了。
他的右臂半死不活的耷拉着,显然是断了。
壮汉旁边的中年人则不停示意他小声些,低声呵斥: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还装糊涂?咱们隔壁住的就是石僧,你小子居然不去拜访他!让你硬气,现在好了吧,白挨一顿打,他哪里是嫌你嗓门大,他就是找个理由教训教训你!”
壮汉捂着脸委屈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常欢和两人擦肩而过,对话尽收耳底。
中年人上下打量常欢一番,低声说:“小兄弟,外地人?”
常欢错愕,随后点头。
“小兄弟,听老哥一句劝,回去吧!有石僧那个土霸王在,张家的万贯家财怕是和咱们没缘分了。你如果执意想分一杯羹,要先和石僧搞好关系,既然来了,免不了登门拜访他一次,说几句漂亮话,别跟我的傻弟弟一样,还没见到银龙,先碰一鼻子灰。”
常欢冷笑,缓缓走入自己屋内。
中年人望着常欢的背影,摇头叹息:“年轻人总是心高气盛,谁也不服,那石僧,是好惹的嘛!”
他说完,搀扶壮汉弟弟灰溜溜的离开了张府。
常欢则继续吐纳修养,采补灵气,感受自己这具全新的肉体,寻思下一步的计划。
至于石僧,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间,已经度过数个时辰。
渐渐听到一阵异常沉重的脚步声靠近自己,常欢霍然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叩门声响起,门外人说:“朋友贵足踏贱地,可是第一次来清河镇?敢问高姓大名?”
“在下常……在下李……在下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常欢思绪飞转,说自己是常欢不太稳妥,说是李忍苦更不合适,干脆隐瞒自己的姓名,随即反问。
“不知道阁下是?”
那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清河镇,石僧!”
“知道了。”
“知道了?”石僧脸上闪出一丝怒色。
这人也不太把他放在眼里!
石僧推门便入,气势骇人。
常欢这才看清楚石僧的长相。
灰青色的面皮,岩石一样的颜色,不戴帽子。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穿黄色直裰,上缀珠光宝玉,脚下一双厚底布鞋。
最为奇怪的是,他身后还有一个小水缸的大小的竹背篓。
背篓里面,有灵气波动,应该是有活物藏在里面。
石僧气势汹汹:“俗话说,远来的是客。可我们清河镇不兴那套规矩,一切以实力为尊,清河镇,可不是哪个臭要饭的都能来的!朋友,亮亮本事吧!”
常欢刚想拔剑,却没想到石僧没有朝自己出手,反而拍拍身后的大背篓。
背篓盖子掀开,居然从里面钻出一只老猿猴,猿猴浑身毛色苍白,长嘴龅牙,一双金色的眼珠子,两手各提一把半人高的长刀,唯独有下胯围了一条红布。
“白猿,咱俩给外乡人露一手!”
常欢不怒反喜,心想:“真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