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富的嘴角直抽抽,强行摆出笑容。
“上仙您别拿我开玩笑了,要是只有怨灵哭叫,这倒不算事,更邪门的还在后面呢。”
自从李娇娇头七过后,石头村的怪事跟排队一样,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最开始出事的是李娇娇的亲爹,吊死在自家的旧房梁上,猩红的舌头吐出一尺多长。
准是让邪祟或是妖精害死了。
常欢道:“李娇娇亲爹是让邪祟害死了?人家死了女儿,伤心至极,自己上吊不行么?”
赵大富赶紧应声:“她爹哪能是自杀,他让人从梁上放下来,手脚都让人捆死了,绑手绑脚还要能上吊自杀?他要是有这身手,何必寻死呢?”
李娇娇她爹惨死家中,这事还没调查清楚,新的怪事又发生了。
没过几天,李娇娇的丈夫也惨死了。
就死在村里的祠堂里,脸上全是一条条的抓痕,尸体快蹂躏零碎了,他家里人是用两个大箩筐把他抬回去的。
看伤口的样子,不是野兽爪子挠的,也不是兵器伤的,反倒像是女人的长指甲抓的。
这两件人命惨案过后,村里人心惶惶,大白天都不敢出门,谁见了村口的祠堂都绕着走。
可谁想,李娇娇的怨灵索完亲爹、丈夫的命后,非但没有安息,反而闹的更凶更严重。
每晚都能听见李娇娇的怨灵在祠堂里又唱又念,她学过戏腔,声调婉转悠扬,凄凄切切,有时候啼哭,有时候大笑,吓得村里的狗都不敢叫唤。
一个月来,村里接二连三的死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无一例外尸体都是在祠堂发现的。
看这架势,李娇娇不把全村祸害死,是不算完了。
村长赵大富说到动情处,圆脸盘滑落几颗滚烫的泪珠。
“再这么下去,全村的乡亲都得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了。求上仙开恩,替我们斩除邪祟……”
常欢摇头,示意赵大富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关于李娇娇的事,他已经理清了头绪。
不管对错,李娇娇含怨而死,因此死后变成了怨灵。
这怨灵全凭生前的怨气支撑,压根没有灵智,害人也是先挑生前的至亲下手,也不顾善恶,凭着本能杀人害人。
此类不入流的东西,他不愿意出手。
何况常欢自身的处境不妙,自身实力严重受创,万一倒霉遇上麻烦,自己不比从前,情况不可预料。
自己与李忍苦一番大战,倘若天罡教的高手顺着踪迹找上门来,或是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哪一个都不好处理。
值得庆幸的是常欢仇家少得可怜,并非他人品好名声好,而是他的大多数仇人,早化成了灰。
侥幸活下来的仇人,一般居住在不见人迹的深山大谷里,或者是哪一块隐秘的不毛之地,反正是距离常欢十万八千里。
“在我实力全部恢复之前,此地不宜久留,哪地都不宜久留!”常欢下定决心。
尽管赵大富眼神恳切,常欢依然拒绝。
他又不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这种事他才懒得理。
但也不能说常欢和斩除邪祟没有一点关系,通常情况下,他扮演的角色就是邪祟。
常欢直言:“不是我不帮你,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瞒你说,我的实力不到之前的百分之一,消灭厉鬼的事,另谋高就吧。”
赵大富的笑容垮了,他心里难受啊,这回是发自肺腑的难受。
怨灵没人能够处理,村里的住户要是全吓跑了,他还当哪门子村长?
自己一个村长,就管祠堂里的一只怨灵?
关键死鬼李娇娇身上没有好处可捞啊!
可天罡教的上仙发话,自己哪敢不从。
人家一口唾沫就能淹死自己。
“告辞!”常欢抽身欲走。
一只胖乎乎的肉手拉住了他。
赵大富的胖儿子端起半温的汤药,“法师老爷,您身上有伤,您喝了补药再走吧。”
常欢扫一眼碗中的补药,枸杞、乌鸡、老参,虽然都是俗物,但也是普通人家能拿出开最好的东西了。
常欢疑迟。
“虽然我没让这胖小子救我,但他还是给我抬回来好生照料,算是一小件恩情……”
常欢瞥见小胖子金宝手肘小臂一片赤红色的擦伤,“你这是怎么弄的?”
“和铁蛋、大头把抬法师老爷回村,上坡时不小心跌了一跤,擦破了点皮……”
常欢合上眼睛,坐定吐息。
“罢了罢了,过了今夜再走也不迟!”
赵大富听见这句话,一张哭脸绽放起灿烂如菊的笑容。
他慈祥的注视着不明人事的金宝,眼神里满是对未来接班人的肯定和赞许。
“金宝啊,我的好儿子,你未来一定会是个好村长的!”
当晚,星月无光,夜色如水。
祠堂门口早聚集了一大帮村里的精壮汉子,都穿着红衣红裤,有的举着寺庙请来的神像,有的端盆黑狗血,再不济的也装壶童子尿,个个脸皮紧绷,直吞口水。
这帮人是由村长赵大富牵头带来为上仙助阵的,他自己却躲在最后头。
一帮汉子缩着脖子窃窃私语。
“二壮哥,这怨灵闹得太凶了,头几回来的和尚老道都降不住她,听说鬼怕红裤衩,我特意穿了,你穿了没有?”
“那李娇娇又不扒你裤衩子,你穿了给谁看?”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套头上!”
“村长老赵拍着胸脯说来了一位天罡宗的上仙?怎么不见人影儿?”
“嘘!小声点,你们听,祠堂里面是不是有动静?”
汉子们纷纷支楞起耳朵,既想听到有声,又怕听到声音。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道阴森细小的唱腔从祠堂内传出,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寒气,让人听了直打哆嗦。
只剩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凑近窗户,想听个清楚。
砰的一声巨响,祠堂门板霍然破开,一双惨白的双手探出门外,猫挠似的乱抓,十只血红的指甲没了形状,又尖又弯,宛如猛禽的利爪。
“来呀!来呀!进来呀!”
叫得比嚎哭还难听。
这群汉子叫得声音更大,谁见过怨灵呀!谁想见怨灵呀!
霎时间,神像碎了,装黑狗血的盆翻了,尿壶打了,一个个似长了四条腿,飞也似的逃了。
唯独赵大富上了年纪,身体又胖,猛然受了惊吓,双条腿像挨了电,酥酥麻麻,动弹不了。
赵大富急得大叫:“乡亲们!老少爷们……”
他还没有喊出救命,就让李娇娇掐住了脖子,支支吾吾,憋得脸色通红,没办法只好拼命招手。
真有几个精壮的小伙子闻声回头,只看见村长赵大富身如磐石,两条大腿岿然不动,连身子都不扭一下,直面怨灵。
“村长真是条汉子!见了李娇娇,跟没事人一样,半步都不退,他这么淡定,肯定有方法收拾那怨灵。”
“那肯定是,你们看村长还挥手让咱们快跑呢!仁义!”
“真仁义!”
不大工夫,人跑了个干干净净。
常欢悄然而至。
此时的赵大富半红半白,一双眼睛直往外冒,舌头吐得比李娇娇都长,那双手铁钳似的锁住了他的脖子。
常欢握住剑柄,藏拙剑于剑鞘中低鸣不止。
怨灵察觉到了杀意,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盯住常欢,那一根猩红长舌似乎极轻,随风飘扬,变换形状。
手一松,赵大富捡回一条老命,眼前一黑,脑袋异常眩晕。
“我好冤啊……我好冤啊……”
怨灵嚎叫起来,两只骇人的利爪上下飞舞,于月光下闪烁着幽幽寒光,奔着常欢抓去。
她的嘴里不闲着,不停地嚎叫:
“我好冤啊……我好……”
常欢:“蠢物!”
倏然出剑,宛如黑夜里划过一道闪电,流星般的剑气斩向李娇娇,她来不及反应,瞬间灰飞烟灭。
连话都没有说完。
轰隆隆!
剑气纵横,不光一下消灭怨灵,连李娇娇身后偌大的祠堂,一瞬之间也化成飞灰,唯有几根粗重结实的大梁坠地,激荡起阵阵尘埃。
烟尘漫天,怨灵荡然无存,一道蓝莹莹的灵气汇入常欢体内。
常欢所修的功法很是残忍,斩杀敌人后,可吸收对方生前的灵气,有益他迅速恢复实力。
他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出手铲除李娇娇,图的就是这一点灵气。
“唉,这蠢物的灵气少得可怜,吸收的灵气都没有我挥剑消耗的灵气多。”
消灭怨灵,赵大富醒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环顾四周,满眼都是空荡荡的废墟。
“我记得我们村,原来是有祠堂的!”
常欢按剑叹息:“可惜,太弱了,方圆百里,连一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
赵大富听到这话,眼睛骨碌碌乱转,动了心思,考虑片刻,忽然一笑:
“上仙,厉害的家伙,我倒是知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