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课程的进一步学习,我愈来愈觉得现有的实验内容不能够满足我对一线法医工作的渴求了。
偶然的机会,我选修了我们法医学院的一门选修课,猝死法医病理学。一次线上课时,我正坐在桌前饶有兴致地观看,讲的是颅脑损伤与出血。
“选我们这门课的很多都是我们法医学院的学生,当然也不乏其他学院的学生。想进一步了解的同学,欢迎来到我们司法鉴定中心学习。”
汤正老师是在邀请我吗?连忙发了弹幕:
“不知道司法鉴定中心在哪?”
“我们的鉴定中心就在我们新实验大楼的一楼北侧。”老师应该是看到了我的弹幕。
晚上9点钟课程结束,但是我依旧很激动,心里盘算着明天定然去看一看。
第二天,这天是周三,刚好头三节没有课。7点40分,我就早早来到了一楼北侧。转过拐角,我第一次看到写着“新乡医学院司法鉴定中心”的铭牌,左边是停尸的冷冻房,右边对面是老师的办公室。我来回好几遍,仔细观察良久。
解剖室的门是开着的,浓厚的福尔马林的气味,正中是一个解剖台,和我在影视剧作品中看到的一样,银白色的。靠窗的架子上摆满白色塑料桶,都密封上了盖子。对着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解剖器械,解剖刀、斧头、锯子啥的。还有一盘小铜盒,盒上都是孔,想不明白是用来干啥的。近门的桌子上七七八八的摆放着解剖服和橡胶手套,而门外的两个垃圾桶也都塞满了用过了的,还有一套解剖服和俩手套散落在地上。
我往里走,来到对面的办公室。迎面扑鼻的二手烟对我气味,很是浓重,有些年头儿的样子,瞬间的感觉压迫我喘不过气来,咽喉剧烈收缩了起来,咳嗽几下。赶忙堵上鼻孔。对着摆放了两张办公桌,左边是一张老式沙发,看上去有些念头,满是污垢;右边是资料柜,锁上了,贴着“重要资料,非要勿动”的字样。地上散落了不少烟头。
刚要出门,刚好撞见了汤正老师。
“哎,你找谁呀?”
汤老师的烟嗓很是熟悉,和线上课听到的一样。从他的嘴里出来一股烟味,我算是找到了烟头的主人。
“我找你呀!那个,我是姜常生,选修了您的课。昨晚您说是可以过来学习,所以我就过来了。”我有点兴奋。
“哦!那好,刚好我们有台尸检,你就跟着吧。”
我把书包挂在门外,进了解剖室,二位老师正在穿解剖服,一个高瘦些,一个矮胖些。个个都带着口罩,也看不出面容。加上我和汤老师,四个人。
哎?我咋没看见尸体呢?我有点疑惑,撅着嘴。
高瘦的戴好手套,走到一个桶前,打开,里面竟是一个婴儿!泡在透明液体中,应该是福尔马林,我人都惊呆了,傻愣着。老师一把捏住脖子,提溜了出来,放在桌上。是个男婴,稀疏的毛发,看起来发育的挺好,可是,为啥死了呢?
“这是一个医疗纠纷的案子,院方说是操作规范,孩子是分娩时羊水呛死的,而家属不满意,所以送来尸检。”汤老师在一旁,拿着笔在记录单上写着。
“梆梆梆。”有人在敲门。
汤老师开门迎了前去。是个小伙,有个二十几岁,拿着个红色塑料桶。
“那个,我想过来取一下我妈妈的器官啥的。”他先讲了一句。
“是李秀英的儿子吧,你等下,我去给你拿。”说着,汤老师拐进去,走到一个桶前,确认了姓名和编号,拎了出来。打开,上面是毛巾,拿过,是福尔马林浸泡着的器官。戴了双手套,汤老师掏出一个心脏,俩肾脏和一段肠管,一股脑儿放进了他的红桶里。
“看清楚,全部都在这里了。来签个字吧。”
“好的。”声音没啥生气,小伙往上推了推他的口罩。签过字就离开了。
解剖继续,高瘦的老师拿出解剖刀,熟练地用镊子换上新的刀片。食指按着刀柄,拇指扶着,其他三指捏紧,沿颈下正中线下刀,直到耻骨联合上,先把皮肤切开。切开肌肉,贴着肋骨慢慢剥离,胸骨和肋清晰可见,因为是婴儿肋上软骨多,骨头比较短。我凑上去问了问,气味说不上来奇怪,多少有些上头。粗剪刀沿着两边肋软骨剪断,取出胸骨连带着两边肋骨,胸腔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随后老师在颈下往下颌里下刀,熟练拉出了舌、会厌、气管和食管。剪开心包,有少许淡粉红色的液体,拿吸管吸取,不到1毫升。矮胖的拿着相机在拍照,汤老师坐在一旁一边给我讲解,一边记录。
取出了心脏,一颗鸡蛋差不多大小,只是不再跳动,不免有些惋惜。上电子称,23.146g,正常。剪开膈肌,剪断血管、筋脉和韧带啥的,胸腔脏器连带着胃脏、肝脏、脾、胰腺、大小肠,结扎间断肠,整个一条拎了出来。老师的操作真的是规范!
结扎,剪下肺脏。放在盛着清水的大烧杯里,漂着,稍有几分钟,还是漂着。
“这是肺漂浮实验,阳性,说明在出生的时候吸到空气。”汤老师在向我解释。
之后又结扎了肠的近端,整个肠管也放到水里。这次浮在水中见,既不上浮,也没有下沉。
“这时肠漂浮实验,阴性。说明婴儿吸入空气不久就死了,空气还没来得及进入肠管。因为我们正常人出生后,很快就因呼吸使得肠管含气,那样就会漂起来。”
听完汤老师的解释,我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些操作的意义。
“但是呢,仅凭这些我们还不能断定他是羊水呛死的,之后我们还需要取肺脏做病理切片来镜下观察。”汤老师显得很是严谨,不过,干这行儿的确实得十分严格。
在他的脑袋上先是横着下刀,切开了头皮,然后拿解剖刀剥离。前囟还未闭合,四周都是软骨片,老师拿手一掰就开了。
“因为是婴儿,所以用不着电锯。”汤老师指着地上还在充电的电锯。
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人脑,我也很是紧张。老师剪断连接的神经,大脑小脑连带着取出,脑沟清晰明了,真的是开了眼界,就是孩子的脑子不太大。剪断二者,分离放在了解剖台上。
随后,老师拿着解剖刀又在颅底寻找着什么。我很是不解,贴着去看。老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比黄豆还小的组织。
“这是垂体,在陷窝里。”见我很疑惑,话不多的高瘦老师开了口。
就放在先前的铜盒里,给扣上了。我这才明白那堆铜盒是用来干嘛的。肺、心、双肾、大小脑和存垂体的铜盒放在了一个新的桶里,加了福尔马林,铺了毛巾,盖上了盖子。汤老师拿马克笔写上一个姓编号。没有姓名?可能是刚出生,还没来得及起吧。其他的都有,就他没有,也是怪可怜的。到这,福尔马林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难闻了。
一瞅时间,9点45分!要迟到了,赶忙和老师告别,冲了出去,拿上书包就往三教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