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二公子问飞云所为何事。飞云说不知,只叫他速速回去。二公子又问父亲和哥哥说了什么话。飞云犹豫一下,还是说不知。
一路上很是沉闷。进了大门,二公子要往大厅去。飞云说:“方才老爷和大公子在库房,查看药材。”二公子有些疑惑:“白天不是看过了吗?怎的还要看?”飞云说:“大公子觉得药材、呃,很重要,多看了几眼。”
二公子若有所思:“那我去库房找他们吧。”两人走到库房,只有护院和几个家丁守着,老爷留话在书房议事。二公子自己去书房,飞云则在库房看守。长夜漫漫,总是很难熬。几个家丁围在一处说闲话。
年少的说:“我原以为大公子有本事,二公子只会玩乐。今日看来还是二公子厉害。”一个附和着说:“是啊,二公子还真是看不出啊。”年长的说:“你看不出的东西,多着呢。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
年少的不服气:“难不成你还多长了一只眼?我就觉得二公子厉害!”年长家丁不屑一笑:“嘿嘿,我没多长眼,而是你没长耳朵。你没听到老爷和大公子的话吗?”那两人做沉思状,飞云也回想一下听到的话,确实没那么简单,到底不简单在哪里,却无法想通。
年长家丁得意地嚼着花生米看他们苦思不得,得意地说:“没趟过一千条河,如何会看水的深浅。”年轻家丁还是嘴硬:“你就糊弄人,真有本事,怎么和我干一样的活?”年长家丁气急,要一巴掌扇过去,被躲开。另一个家丁却捺不住好奇,劝住他:“老刘莫要和这小猴子一般见识,您老的见识比我们和起来都长,就给说说咋回事。”
老刘被拉回坐下,晃头晃脑地说:“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听人说话不能只听面上,要多想想内里的意思。”几个人点头称是。
老刘心满意足地继续说:“大户人家家大业大,家业的传承是头一要紧事。继承家业的,就是一家主事。未继承的,分得外头一间院子,再有一家店面就很不错了。实在破落的,开不了店,每月给几十两安家银,养了这一代,就不管下一代了。所以就好比皇帝传位,少不了暗中一番恶斗。”
老刘说得津津有味,小猴子已经等不下去:“老刘,你倒是快说老爷今天说了什么呀。”老刘瞥他一眼:“就你猴急。你们倒说说咱家谁更像主事人?”几人都说大公子。飞云本来也觉得是大公子,可现在有了怀疑。
老刘接着说:“大公子打小就帮着做事,这几年外头的大宗买卖都交到他手里,若不是太太娘家势大,张家早就给他了。太太本指着二公子多点出息,分担些事情,偏偏只会吃喝,老爷的心思渐渐冷了,太太也是无可奈何。若无其他事,这中秋就是最后一个团圆节了,过了八月十五,两位公子就要分一个出去。”
这消息说得大伙儿目瞪口呆。老刘得意地笑笑:“本来呢,事情就是这样。不过,嘿嘿,出了今儿这档子事,就难说了。”小猴子底气又来了:“我就说嘛,二公子怎会那样不济?要紧时候,远比大公子强。”
老刘不介意被打断,不紧不慢地说:“大公子之前都未出差错,今次怎么会犯下大错?你们不觉得古怪?”飞云听到这里,心想总算说到要紧的,竖起耳朵细听。
小猴子说:“有什么奇怪的?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大公子顺顺当当太久,就大意了。”老刘说:“我原先也这么想。可验货的时候,大公子说这些就是他收来的货。可见有人暗中动过手脚,换了药材。我听老爷的意思,是信大公子的话,而且已经知道动手脚的人是,是……”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所有人的心都被吊着。
小猴子急了:“到底是谁啊?你快说啊。”老刘只是笑。旁边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难道,难道是二公子做的?”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不要说飞云几人。
另一个护院喝道:“你这几个奴才,胆子够肥,背后议论主子的事!”老刘无辜地说:“王护院,你可不能乱说,我只是讲一些大家都知晓的事情。”开口说话的家丁急忙说:“我胡说的,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王护院说:“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这批货非同小可,今晚打起精神,好生看管,莫要出什么乱子。”几个人都噤声。
飞云听老刘一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对照所见所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一家两兄弟,算不上手足相残,如此相互算计,已是让人心凉。他不禁想到师父和师兄,自幼便对自己爱护有加,比亲人还亲。
第二日一早,一队车马过来,将药材粗粗验一遍,悉数装上车,朝京城赶去。张老爷心头稍稍放下一点,可看看分立左右的两个儿子,再次眉头紧锁。飞云偷偷看一眼张家父子三人,两兄弟都是面无表情,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特别是二公子,按老刘的说法,昨日该是一败涂地。可他似乎并无斗败的迹象,老爷也无惩罚的意思。
他十分好奇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二公子又有什么奇招。送走药材,看守仓库的几人下去歇息。飞云睡到下午,被回屋拿东西的小青吵醒。
小青几天下来都是不冷不热,今天也只是说一句:“起来洗漱一下,等会儿便吃晚饭。”飞云问道:“你可知晓昨日府中发生的事?”小青听了:“我又不聋不瞎,自然知道。”飞云说:“有人说是二公子偷了大公子的药材。”
小青顿了一下,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这话不可乱讲,若让外人听了去,就是祸事。”飞云说:“昨夜老刘几人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小青反身看看门外,再回头轻轻对飞云说:“对我说说便好,出了这门,就什么都别说。主人家的事,咱们下人就不要多管。”飞云说:“我晓得。只是心中好奇,才和你说说。”
小青说:“我估摸这事大伙儿都知晓,只是没有拿到明面上说。我昨晚上见到太太去过书房,书房里吵得厉害。听声音,大公子说二公子偷药,太太和二公子说大公子胡乱诬陷,给自己脱罪。最后好像也没吵明白。”
飞云听了,点点头说:“药材从另外几家运来,张老爷去那几家问问,不都明白了?”小青白他一眼:“就你聪明。若出去一问,兄弟相残的家丑就远扬了。”飞云不再作声。小青以为他生气了,便问是怎么回事。
飞云说:“八月十五了。”小青立时也变得一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