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一身立领软袄护住了脖颈,面上虽有磕碰但无大碍。萧天一见她还能对着自己傻笑便知脑子多半也无事,“师父不用你行这么大礼,赶紧起身吧。”
说完也不看她,而是昂首对着柳逆途,“你前些日子未归,有件事我忘了与你说,穆夫人,”他此时似是心情不错,语调也有些上扬,“哦陆家长女,寄书信来说近些日子携家眷来访,信上虽说的不明,但为师以为她这时仗着穆家的势力在羞辱你。”
撑着手臂欲起身的西晚春手一软又趴了回去,师父太不要脸了!她不用看都知道师兄是什么脸色。
“那师父以为弟子该如何?”
“能如何?你抢又抢不过,”
西晚春听着眼皮直跳,师父昨夜训自己那番话敢情是喂狗了,她觉得师父是在故意激怒他,虽然她不知道师父为何这么做。
“以你现在的状况想必也是打不过的,” 萧天一看着他眉头渐皱,本无血色的双唇紧闭,心道这小子憋着怒气也挺不易,可他偏要火上浇油,引他毒气攻心,”你还是赶紧找地方避一避,若到时动手输了,也丢了我派脸面。”
“我派虽小,却也丢不起这个人,被人成亲当日悔婚已是同门中的笑柄,”
楼上传来几声带着愠火的低咳声,西晚春真想跳起来捂住师父的嘴,无奈头顶师父那一一句‘苦口婆心’接踵而来,“你自己的脸面可以不要,要连累整派吗?当断不断,还指着陆家长女对你另眼相待?“
柳逆途在他的目光下退无可退,他心知他这位‘好’师父在故意刺激自己,却还是被激的真气乱行,匆忙退回房内一口血也喷了出来,眼前莫得一黑,好在他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跌倒。
这回他确信了,缚炼绫是萧天一拿走了。他背对着门外一丝冷笑,没有解药,又丢了缚炼绫,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萧天一见状一心跑路为上,二娘当年托孤也只是托了幼女,他养了这小子这么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若他能老老实实的,自己也不会如此算计,要怪只能怪他选错了路。思及至此,他拉起地上的徒弟,半拽着她往外走。
刘二在旁安静的看完了,见那一大一小走出店,才补了句,“客官慢走。”心里对那默不作声的男子反倒有些同情,摇摇头便去后院找庖舒唠嗑去了。
“师父,我们去哪儿啊?”她那小短腿哪跟的上师父的脚步,几乎是被拽着走,此刻欲挣开他的手,“师兄好像不想砍我腿了,我不用跑了。”
“要跑,不仅要跑,还得快点跑!”他心里直突突,那小子今日反常倒像是在拖住自己,怕不是此时他的同伙已去寻得缚炼绫,那东西绝不能再落入潋月楼手里。
西晚春自是不知他的想法,一脑袋疑惑也没得解释,索性屁股往下一沉,整个人赖在了地上,引的路上三两人的注意。
“我不!”
“你皮痒了,是不是?!”萧天一也沉下脸,用她挣脱开的那只手指着她,“当我真的不敢打你?”
西晚春硬着头皮不说话。
僵持之下,萧天一终是放下手深吐一口浊气,”罢了,带着你也不便,你自个儿回山上住几天,我事忙完了再来接你。”语毕又嘱咐道,“遇事就跑,别管打的过打不过,以你这轻功逃命也不成问题,记住了?!”
她低下僵硬的脖颈,附和道,”记住了,师父也多保重。”
“哼,”萧天一脚下一转已有离去之势,留了句,”你别同那逆徒一般气为师就行。”身形已走远。
西晚春目送师父不见了身影才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沾地的软袄,又往回走去。
她去而复返之时,刘二正在后厨同舒富贵唠着方才所闻,彼时大堂里空无一人。西晚春在楼下徘徊了会儿,蹑手蹑脚地又朝二楼走去。
天字二号房门前,她透过大敞的房门看到地上趴着一人,那袄是柳逆途的。他不会死了吧?
她抓着门框站了一会,才进屋将人翻过来探了探鼻息。气息虽弱好在一进一出也算规律,她不由舒了口气,将染着血糊在他脸上的青丝扒拉干净,又起身拖着他往床边走了两步,这人虽瘦,可自己身量不足,拖着一个成年男子委实吃力,想着便将床上的被褥拿来盖在他身上出门去了。
她随师父搬来启阳镇一年有余,每每下山从未留意过医馆,此时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朝哪里走。
正当她踌躇之际,一股丹桂香气飘来,初冬正值花期,她被这香味引了过去。
福胜楼相邻一座私宅,当初福胜楼的当家铁敦煌买下这时,同相邻的时家并不熟识。机缘巧合之下铁敦煌之女铁文兰与时家之女时园园一见如故,两人又相继成婚生子,本想着结一桩娃娃亲,无奈两女相继诞下男童,其中内情也不知如何,最终成了铁不开同时落雪的一纸婚约。
商慧心顶着宿醉醒来,脑袋还嗡嗡作响,又想起三日前无意提及的一句话让铁不开怒气冲冲的出了门,直到今日还未归,头愈发疼了。铁不开今年一十有七了,对情事依旧懵懂,这时家小子怕是娶妻之路艰辛。
初冬已至,时老爷子早食过后有些积食。回屋倚榻而歇,奈何辗转反侧无法浅眠。起身思量着去看看时家一脉单传,但到了院里才得知小家伙已睡得香甜。却已不愿再回榻上躺着,心念一转拉着长孙朝南院去了。
时江雨本待闹人的小家伙睡着后,同夫人商量着给老爷子摆寿宴的事。谁知出了落雪这事,有些情况不得不提前考虑了。
“爷爷,”时江雨并未齐身而行,稍落后半步的跟在老爷子身后,“落雪这几日没有再闹,定是好好反省了,您也别对他太严苛了。”
时老爷子脚步不慢,眼见离院口几步之遥停了下来,“你还敢说,要不是看在孙媳曾孙儿面上,你也要罚!”
时江雨眼皮一跳,老爷子最近火气真是不小,也是难为落雪了。
时老爷子见他不吱声,也知自己语气严厉了些,对于这长孙他一向疼爱,别说打了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他主动缓解气氛,“我知道你纵容他,你们爹娘去的早,若我也像你这个长兄般事事顺着他,”他拍拍孙儿的肩,“他兴许是你爹的下场。”
时江雨脸色有些发白,他那入赘的爹是时家一门的污点。时老爷子见他眉头皱起,也不再多说,抬脚往院里走去。
时江雨深吐了口气,整理完情绪带着以往笑意跟在老爷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