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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洞烛天机

姬财看起来似乎是将所有的不满,都迁怒到了李厉擎的身上。

李厉擎眨了眨眼。

芳姐捂住自己的额头,满是歉意地又说了一句:“我们轻风阁处事无方,让公子见笑了。”

她扭头望向姬财,轻声说道:“姬掌柜,你说得没错,少主不在,这里的对外事务,确实是由你处置的……”

姬财得意地咧嘴笑着,露出他的满嘴黄牙。

“不过……”

芳姐话锋一转,却又平静说道:“我负责接待,却也有吸收新的御风者和发布任务的权利。只要这位小公子通过考核,成为我们的御风者,他便可以接受我发布的任务,完成阁里的工作……”

姬财作为轻风阁的掌柜,自然有权利拒绝将工作安排给李厉擎。

芳姐的意思,却是将阁里的工作,通过任务系统外包。

这样一来,虽然多了一道工序,却也绕过了姬财,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插手了。

“你!”姬财恶狠狠地瞪向芳姐。

芳姐却毫不示弱,轻声说道:“姬掌柜,今天你待客不周,处事不公,丢了轻风阁的脸面,这件事我也会汇报少主,交由他处理的。”

“当面顶撞掌柜,否决我的权威,丢了轻风阁脸面的那个人是你……我倒看看,到时候少主是信你还是信我!”

姬财恶狠狠地说道:“好,吸收新御风者是你的职权,我也无从干涉。不过我倒要看看,像他这样的废物,能不能通过阁里的考核。”

芳姐没有理他,扭头望向李厉擎,微笑道:“要通过考核,成为轻风阁的御风使,其实也是挺简单的一件事。你想要描符的工作对吧,等下我给你一张符,只要你能够成功描画出来,这次考核便算通过了。”

说罢,她扭转身子,伸手打开了侧后方的天机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符纸。

天机柜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柜子,里面却暗藏玄机,连接着轻风阁庞大的秘库。

芳姐在打开的时候,便已经将它调整到了凡品符案的位置。

所谓的凡品符案,就是将那些不入品的牌符,整理归档后留作描符的式样。包括李厉擎之前接触的增力符、轻身符、灯笼符、聚水符、避瘴符等等,都可以算得上是凡品牌符。

按照惯例,放在这些凡品符案最上方的,都是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牌符,因此芳姐也没有细看,直接便将它交到了李厉擎的手里。

李厉擎接过符案,第一眼便看到符案上方的名字,写着的却是“洞烛符”三个字。

“咦?洞烛符?这是什么东西啊?难道是洞房花烛之夜使用的东西吗?真没想到啊……这个世界的牌符科技竟是如此奇妙,还懂得关爱男性的生理健康……”

李厉擎一惊,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当着芳姐的面,却也不敢问出口。

如果白晓在这里,必然会大吃一惊。

他私藏在天机柜中的那张洞烛符,也就是他口中的“凡品三大神符”之一。不知道怎么的,却是被芳姐取了出来,而且拿给了李厉擎,当成了入会考核的题目。

没错,白晓正是姬财和芳姐他们口中的少主。

之前杨莱在跟白晓对话的时候,便也已经提到过他的身份。

此处的府城,是南楚国静江镇思唐州的州府。

南楚国是夹在大昙、青吴和赤汉当中的小国,虽然武道不昌,市道却也还算繁荣。

白晓来到这里,除了尝试与穷尽大师接触之外,却也还带着拓展轻风阁业务的职责过来。

除了芳姐是他从阁中带来的元老之外,像姬财、甄苟这些,都是来到此地之后才招收的新人。

因此,白晓也就将管理天机柜的重任,交到了芳姐的手上。

芳姐刚刚的操作,其实没有任何的问题。

出问题的,却是那个微型穷尽大师,消逝前的轻轻一指。

当时他对着李厉擎说道:“你我有缘,今后兴许还有再见的机会,今天既然遇见了,就再送你一点小礼物吧……”

李厉擎不明就里,芳姐没有在意,姬财对此却也是一窍不通。

他眼看着符案上“洞烛符”的名字,根本不晓得这张符有什么作用,而是冷冷笑着,说道:“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能够将这张符描画出来呢。”

在姬财看来,这张符案上满是细碎的图案,墨色深浅也各不相同,看起来就像是白纸上铺了一块染色没染好的黑布,跟那些简单的凡品牌符截然不同。

别说要将它描画出来,单单是想要将它辨认清楚,便已经很不容易。

“咦?莫非芳姐其实我帮我的,她刚刚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掩盖我之前的话语,省得我丢了轻风阁的颜面。

哈哈哈,小废物你完蛋了,这么难的符案,别说是你,就算是那个所谓的藏拙先生,应该也没有办法描画出来。

你就乖乖地滚蛋吧,到了最后,你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哪怕是走,也还是得心服口服地感谢芳姐。芳姐的这一招果然高明,比我直接辱骂奏效多了。”

姬财越想越是开心,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芳姐,看得芳姐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不会吧,这个老家伙想什么呢?虽说老娘天生丽质,可也不关他的事啊,难道他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不行,我得离他远点。”

芳姐不动声色地推了推桌子,将椅子后退了三寸。

两人因此分了心,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李厉擎的异样。

李厉擎的脸色确实有些奇怪。

因为此刻,摆放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张三维立体画。

所谓的三维立体画,就是利用人们两眼视觉差别和光学折射原理,在一个平面内,使人们可直接看到一幅立体画。画中事物既可以凸出于画面之外,也可以深藏其中,给人们以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它可以使眼睛感官上,看到事物的上下、左右、前后的三维关系,观察这类图形,通常需要采用特殊的方法或借助器材。

这个三维立体图,在现代社会很常见,可是在这个世界出现,却是很奇怪的事情。

当然,更奇怪的是这张图本身。

李厉擎研究过三维立体画,自然也知道看懂它们的方法,可是穿透那层表面的错乱花纹,在他眼前呈现的影响却是异常的奇妙。

他看到了一个黑暗的洞,还有黑暗洞中不断折射的光,还有一个小小的圆球,在光中间不断地跳动着,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明明是静止的图像,穿透表层,里面却是一个运动的世界,这着实令李厉擎有些惊诧了。

令他更惊诧的是那个圆球。

每当他定睛凝视圆球的时候,圆球便会停止动作。

只要他的视线偏离,那个圆球却又重新开始跳跃。

就仿佛那个圆球其实是生命体,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厉擎还在思索,甄苟却已经殷切地拉着他,到旁边的桌子坐下,还给他拿来了纸笔,轻声问道:“李公子,你是书院的高才生,描画这张符应该没有问题吧?”

甄苟摆脱了被解雇的风险,心中对于姬财的恨意却难消。

只要李厉擎能够通过芳姐的测试,成为轻风阁的御风者。

不但李厉擎的事情顺利解决,姬财也会颜面扫地。

可是,在看到那张洞烛符的时候,甄苟的心里也在打鼓。

哪怕他对制符一窍不通,单单看洞烛符那些复杂的符纹,甄苟便已经知道,想要制作这张符很不容易。

李厉擎真的能成功吗?

甄苟的话语,也打断了李厉擎的沉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好吧,不管是为了获得这些任务,赚银子解决小院月租的问题。

还是为了狠狠打姬财那条老狗的脸,他都必须要将这张符给描画出来。

虽然确实很难,但也不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经过刚刚穷尽大师的指点,李厉擎其实已然明白:不能将这些牌符,简单地当成平面的纸画。

既然手腕上简简单单的一条符纹,都可以隐藏《穷尽牌符图注》这个玄妙的系统。

那么眼前的三维立体画,隐藏着一个活动的游戏关卡,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没错,经过简单的观察和辨识,李厉擎已经确认,出现在他眼前的,其实是一个游戏关卡。

那个圆球之所以在他凝视的时候停止活动,其实是在等待他的指示。

而圆球跃跃欲试的,其实是想将那些折射的那些光线,聚焦到暗洞最深处的某一个点。

光线照射在圆球的身上,便会改变方向和角度。

只不过照射到的部位不同,折射的方向和角度也会有所不同。

总共七道光,要将它们统统调整到同一个方向,换成其他人,恐怕只能不断地测试和摸索。对于李厉擎这种精于心算的学霸来说,却只是几十秒的事情。

好吧,其实几十秒也不算短了。

看着李厉擎坐在桌子的面前,迟迟不肯动笔。

他身旁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芳姐之所以皱眉,其实是有些生气了。

她没有看到那张符案,也不知道描画的是洞悉符,自然不能体会李厉擎的难度。

“嗯?还说是藏拙先生的弟子,又在今早的月度小考中夺魁,居然就只有这种水平吗?

简简单单的一张凡品神符,居然这么久也没有描画出来,甚至畏惧得不敢下笔……难道,我真的看走眼了不成?”芳姐暗想道。

姬财之所以皱眉,却是因为芳姐和甄苟之前的冒犯。

没错,看了李厉擎的水平,他觉得芳姐和甄苟刚刚对他的态度,其实是一种很严重的冒犯和挑衅。

“哼,这个家伙明明就是废物。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说他在书院的月度小考中夺魁?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你看看……这么简单的一项测试,居然也要犹豫这么久。

我要不要打断他,羞辱他两句啊?

……算了,还是不要了。这个废物犹豫得越久,他们两人的脸色越难看。

迟早他们都得乖乖地向我认错,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姬财得意地想道。

甄苟之所以皱眉,无疑是担心。

“不会吧,这个李公子……不会就布里裹的一包草——其实是绣花枕头吧。亏我刚刚还一再地帮他说话了。这回惨了,芳姐和姬老狗应该都要怪罪我了……搞不好我的工作,还真的就这样被丢掉了。”甄苟沮丧着,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

在他们思索的时候,李厉擎却已然计算完毕。

他眯起眼,冷静地牵动着黑洞中的那个圆球,缓缓地将它移到了第一道光的正前方。

那道光被折射,照亮了洞中的某一个点,那里……却空无一物。

“咦?”李厉擎稍稍迟疑,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个圆球却是轻轻地开始弹动,看起来有些雀跃的样子。

李厉擎没有再犹豫,继续牵引圆球,将它移动到了第二道光前。

第二道光也汇聚到了同一个点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李厉擎不为所动,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第三道光、第四道光、第五道光……

前六道光都没有任何的异常,等到第七道光的时候,所有的光都融合在了一起,却是一下子变得闪亮起来,耀眼得就仿佛在李厉擎的眼前,绽放出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片刻之后,在那个点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新的暗洞……就仿佛,那个点已经被炙热烧穿,这才露出了隐藏在它之后的秘密。

这个游戏关卡,应该算是顺利通关了。

可是直到此刻,李厉擎的心中还满是疑惑。

他的手上还拿着笔,面前却依然是白纸一张。芳姐、姬财和甄苟三人,此刻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将这张符给描画完成。

就算通关了这个游戏关卡,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这个游戏还有什么神奇的手段,可以直接将这张符拓印下来吗?

要不然,他可没有办法交差啊!

下一刻,答案得以揭晓。

随着新的暗洞出现,那幅三维立体画的视觉也随之而发生了变化,远处的暗洞开始前移,展现出新的画面。

画面上却是一张白纸和一支笔,那支笔在白纸上舞动着,白纸也在动作着,片刻之后,奇迹发生……在那张白纸上,呈现出了跟那幅三维立体画一模一样的平板画面。

这些画面呈现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就像是两关之间的过场动画一样。

等到动画消失,在李厉擎眼前,呈现出了一个新的关卡。

依旧是那个圆球和那七道光,只是暗洞中却出现了一些类似石头之类的障碍物。

圆球仍在不停地跳动着,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冒险者,想要不断地前行,直至让自己抵达黑洞的尽头。

只可惜,李厉擎这一次没有办法让圆球如愿了。

时间有限,芳姐三人也还在直勾勾地看着他,要想通过第二关,只能留待下次。

李厉擎抬起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看到他脸上惬意的笑容,芳姐的心头一松,姬财的眉头一颤,甄苟更是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小声嘀咕了一声:“想到办法了?”

李厉擎拿起了比,蘸足了墨汁,轻轻地在那张白纸的正中点了一下。

笔随心中,片刻之后,李厉擎提笔,白纸的中央,已然多了一个大大的黑点,惟妙惟俏地就像是一颗转动着的眼珠。

“哈哈哈,就这?”

姬财仰头大笑。

就算他不懂制符,却也知道,制符需要一笔绘制。

李厉擎的笔已离纸,在纸上留下的却只有一个黑点,跟符案上的图形截然不同。不用问,他的这一次制符,应该算是失败了。

制符不易,偶尔失败一两次,其实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李厉擎的丢脸之处,却是在于他装腔作势了半天,最后画出的却只是一个黑点。

哪怕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握着毛笔在纸上乱涂,也不可能只画出这么一点东西。

姬财觉得,哪怕是自己上场,至不济……也能在白纸上留下一副小鸡啄米图。

“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我终于知道你这么大的名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你想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在想些什么东西呢?居然就是想着画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吗?

藏拙先生也太不容易了,碰到你这种学生,他应该恨不得把你捏起来、揉成一团,然后再一把甩到墙上去吧……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我要被你笑死了!”

姬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他没有注意到,芳姐看着那只惟妙惟俏的眼球,轻轻地“咦”了一声:“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啊。可是一下子却想不起,不记得我是哪时候看过的了?”

李厉擎没有理会他们,拿起了桌上的那张白纸,却是以那团黑点为中心,开始不断地折动,然后展开。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简单地对折。越到后面,折动的方法却是越复杂,角度也各不相同。

而白纸中心的那团墨点,也随着他的折动,不断地拓印到了周围的纸面上,或深或浅,程度不一。

“居然……还有这种制符的方法么?”甄苟看得都有些呆了。

李厉擎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法师,转瞬之间,便将白纸上平平无奇的一个黑点,变幻成了满屏错落有致的符画。

而芳姐,也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时候,见过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了。

当时,是在轻风阁的总部。

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吃饱喝足,坦然一笑,对着老主人说道:“承蒙款待,无以回报,就送你们一张符吧……这张符是我新制而出,名为洞烛,有洞烛天机之妙……”

那个老者的名字,是戈抱扑。

也有很多人,更习惯地称呼他为“戈神仙”!

芳姐惊骇得一下子站起,直勾勾地望向李厉擎面前的那张符案,喃喃道:“天啊,发生了什么事?天机柜出错了么?我怎么会把那张洞烛符给拿出来了?”

洞烛符就在天机柜里面,芳姐也是知道的。

不过那张符,一直由白晓妥善保管,哪怕是芳姐,也是没有权限动用的。

这一次,那张符却被芳姐拿了出来,还被她当成了李厉擎入会考核的题目。

饶是芳姐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更让她惊诧的,其实是眼前的少年。

她死死地盯着李厉擎,惊讶道:“这个少年……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戈神仙的符,他居然也能破解,而且还原得一般无二。这般天资聪慧的少年,我们轻风阁为何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藏拙先生的门下,什么时候涌现出了这么厉害的弟子呢?”

李厉擎折动了最后一下,将那张白纸摊开,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微笑道:“幸不辱命……这张符,我应该也算是完成了吧。你们也帮我看看,有没有画错的地方呢?”

“没有画错,跟刚刚的符案……肯定一模一样。”

甄苟毫不犹豫地疯狂点头。

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记忆力却也极佳。洞烛符的符案极其复杂,他只是观察了一会,却也记住了七八成。

李厉擎制成的这张符,跟他记忆里的许多细节全然相同,很显然应该都画对了。

只不过一秒钟不到,在甄苟的身后,却是响起了一阵嘲讽的笑容。

“哈哈哈,一模一样……甄狗儿,你的眼睛应该是被狗吃了吧?这两张图……哪里一模一样了?”

姬财捧着肚子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小废物啊小废物,你太搞笑了。装神弄鬼了这么久,差点把我都给唬住了,还以为你真的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呢?

要不是眼睛不会说谎,我还真的信了你的邪。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两张图……哪里一模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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