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张图……哪里不一样啊……”
姬财的话语，惹得甄苟有些不满，大声地反驳着。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一下子顿住。
“咦？”甄苟望着桌上的那张符案，惊骇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这张符，跟我刚刚看到的不一样了？”
甄苟记得，那张符案虽然复杂，原本却是四平八稳的对称图案，以中央的圆心为中心，不但左右对称，上下也对称。
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对角对称的符案，仅仅只是对角对称而已，上下的图案却是有着轻微的区别。
姬财说的眼睛不会说谎，可是，此刻甄苟却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到底是不是出问题了。
芳姐的眼睛也定格在了那张符案上，眼神同样有些疑惑。
能够在这里独当一面，芳姐自然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对于牌符，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过目不忘。
可是，眼前的这种符，却是跟她记忆中的洞烛符完全不同。
虽然上面的墨印依旧，但由于结构的变化，看起来却是深邃了许多。
“难道是偷天换日？有人将这张符案偷偷换掉了吗？
不……不对，旁边留白处还有轻风阁的印鉴，这个没办法伪造。而且纸张的磨损痕迹也跟原来一般无二。
这还是原来那张符，只是上面的符纹变了。是这个少年的原因吗？他到底对这张符做了什么？”
芳姐思索着，不禁抬头，望向李厉擎的双眼。
李厉擎此刻却是翻了翻白眼。
好吧，只有他最清楚，那张洞烛符上发生了什么。
随着暗洞关卡的变化，那张洞烛符上的符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这个却不是即时的，而是稍稍延迟了一会。
就像是之前那个狡猾的圆球一样，你盯着它，它是不会动的。
可是就在你视线偏移，又或者眨眼的一会功夫，它就偷偷地动了。
要不是姬财发现，然后喊了一声，搞不好李厉擎自己都忽略过去了。
当然，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
李厉擎的视线掠过自己刚刚仿制的那张洞烛符，牵引着那个圆球，圆球飞快地弹动着，里面的七道光也随之而发生了折射和改变，转瞬之间，第一道关卡顺利过关。
他抬起头，面带笑意，一脸正气地问道：“这位老先生，你眼睛没事吧？这两张图哪里不一样，你能不能跟我说明一下啊？”
“你眼睛瞎了啊，两张图都摆在那里……有什么不一样，你自己看不出来啊？”姬财看都没看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说道。
李厉擎低下头，很细致地观察了三秒，异常认真地摇了摇脑袋：“抱歉，我还真没看出来。”
见他嘴硬，芳姐和甄苟暗叹一声，想要开口安慰一下他。
只是两人顺着他的眼神，瞄向桌子上的那两张符，却是不约而同地都“咦”了一声。
“我眼花了吧？”甄苟疑惑着。
“果然是这个少年搞的鬼……如果我猜测无差，他应该是将这张洞烛符给破解了。戈神仙的符，居然被他破解了？这个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张被破解之后的洞烛符，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芳姐不动声色，心中对于李厉擎的评价却是又高了几分。
“我说你怎么这么嘴硬，还非要我指着，告诉你哪里不一样吗？”姬财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指着两张符说道：“你看这左上角……咦？”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上下打量着这两张符，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姬财记得很清楚，刚刚这张符的左上角，有一个镂空的扇形，可是此刻再看，那个扇形却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的眼睛会说谎，我刚刚看到的图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姬财瞪目膛舌，却也没办法用这个借口，继续为难李厉擎了。
“好的，公子，你顺利通过考核，只需要再填写一下资料，就可以成为我们轻风阁的御风者。所谓的御风者，除了有御风前行、振翅高飞之意，还有一个意思，是天下之大，我们无处不可行。”芳姐微笑道。
“那……有适合的工作了吗？”李厉擎直截了当地问道，没办法，小院的租金今晚就到期了，他必须尽快拿到钱。
姬财却是突然插话道：“芳姐，我记得新的御风者，都有至少六个时辰的审核期，你可不要坏了规矩啊！”
没错，每一名新的御风者，都需要先行审核，核对他们身家是否清白，是否有历史遗留问题或影响工作的不良嗜好，这才能正式通过入行。
这是轻风阁的规矩，也是必要的防护措施。
如若不然，原本派去保镖的，反而变成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原本派去护院的，反而变成窃玉偷香的采花淫贼，轻风阁可就要信誉扫地了。
芳姐给了李厉擎一个歉意的眼神，轻声说道：“我会安排人尽快审核的。”
由于李厉擎是甄苟带过来的，审核这项工作需要避嫌，自然也不能交给他。
姬财狠狠地瞪了甄苟一眼，扭身走出了隔间。
他刚刚虽然颜面扫地，始终还是轻风阁的掌柜。甄苟被他攥在手里，始终有捏死的机会。
“哼，甄小狗，还有这个惹人厌的废物，你们给我等着！”姬财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
“抱歉，李公子，你只能等明天了。”甄苟歉意道。
“没事，甄大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李厉擎回应道。
他扭头望向芳姐，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芳姐，冒昧求教，也不知道这张洞烛符，到底有什么用呢？”
芳姐脸上带着惊诧，忍不住反问道：“不会吧，公子你连这张符的用处都不知道，又是如何将它破解描画的呢？”
“如果我说一切纯属巧合，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呢？”李厉擎嘴里嘟囔着，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天真。
刚刚只顾着意气，看到姬财眼神中的恶毒，李厉擎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他原来那个安逸平和的世界了。
且寄堂小小的一次考试，都能引来素味平生的张龙，嫉恨交加的报复。
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这个姬掌柜的脸，也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再说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连续在且寄堂和轻风阁展示自己制符的天分，李厉擎都不确定，这个对他来说是不是好事。
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大病初愈的少年，此刻又是孤身一人，几乎毫无自保之力。
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那张洞烛符的作用，其实李厉擎是知道的。
右腕上的《穷尽牌符图注》，已然给了他答案：
洞烛符：“方寸之间，可窥天地。可穿透人物或事物表象，洞悉其本源。当前品级：凡品二阶。”
页面的中间，是一只灰色的眼睛，似闭非闭，跟之前李厉擎绘制的符形有点类似。
这一次的符形，没有驯形、怒形之分，却是多了一个品级。
凡品二阶，大概是因为李厉擎在那个小游戏中，只来到了第二关。
不过，洞烛符的作用却有些特殊。
李厉擎默念着“洞烛”二字，启用了《图注》中的这道牌符。
抬眼望去，在芳姐和甄苟的身旁，却是多了一个半透明的浅框，就像是玩角色扮演游戏中，那些物品的说明文字框。
李厉擎心念一动，触动芳姐的备注框。
框上的文字写着：“【白芳】当前实力：八品五阶。当前潜在实力：八~九品。”
不对比的话，李厉擎也不知道，八品五阶到底战斗力如何。不过，在看了一眼甄苟之后，他便明白，这个芳姐，并不是如她外表这般柔弱无力的。
“【甄苟】当前实力：凡品二阶。潜在实力：六~七品。”
甄苟虽然看起来瘦，实力却不容小觑。
李厉擎记忆中曾听谁说过，他被三名大汉堵在了暗巷，却成功突围，只受了一点轻伤，还把三名大汉打倒了两个。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凡品二阶，已然是常人中的杰出水平。
八品五阶，却是足足比甄苟高了两层。
看起来……胸口碎大石什么的，对芳姐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呢。
鉴定完两人，李厉擎才发现，在那个半透明的浅框右上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数字标识，此刻标注的却是“三”，标识的底部，还有一条缓慢蠕动的进度条。
看起来，这张洞烛符也是有使用条件限制的。
它似乎只能鉴定五次，但可以随着时间推移而缓缓恢复。
虽说只剩三次，李厉擎还是忍不住对那个天机柜使用了一次。因为穷尽大师说过，这个天机柜为轻风阁特有，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得见。
“【天机柜●子柜】法器五阶，储物装备，封印等级三级。”
信息量也不小啊。
所谓的子柜，意味着天机柜肯定还有一个母柜，两柜之间兴许还有库存物品交换、转移的能力。
法器五阶，则说明了这种特殊物品，同样有等级品阶之分，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将它们制造出来。
至于最后一个的封印等级三级，很可能就是李厉擎之前开玩笑般提到的“锁匠”。显然这个封印是穷尽大师布下的，能够保护天机柜不为外人所开启。
穷尽大师还提到，他这一生制“锁”无数，无论是大昙、赤汉还是南楚，又或青吴、蓝越、黑契等等，都有他遗留的物件。
也就是说，很多特殊物品，其实都有着类似的封印，需要相应的权限才能够打开。
只可惜，刚刚少问了一句。
如若不然，有穷尽大师的暗门在，那些封印对李厉擎来说，应该都是不设防的。
兴许，他能成为一名恶名远扬的大盗呢。
御风者的权限，需要明天才能确认。今天轻风阁的任务，李厉擎也还没有办法承接。因此，虽然对轻风阁的那个任务系统很感兴趣，李厉擎还是选择了告辞。
芳姐在那个小隔间内继续忙碌。
甄苟被姬财盯着，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因此李厉擎也拒绝了他继续陪同的好意，独自一人踏出了轻风阁的大门。
今天出门不吉，接连遭遇了张龙和姬财两人的阻挠，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最后依然没能找到一份工作，也没赚到足够支付小院一月租金的银两。
不过李厉擎也没有气馁。
毕竟，收获还是有的。
第一个收获，是《穷尽牌符图注》的升级。
这个其实也算得上是惊喜了，毕竟在《图注》升级以后，李厉擎也算是有系统的人了。
正所谓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力量。
只要有《图注》在，李厉擎就能随时随地使用牌符，哪怕在绝境中，也一样拥有翻盘的能力。
而随着《图注》的不断充实和积累，他今后还有机会使用交换的手段，将它们转化为所需的财富和资源。
第二个收获，便是那张洞烛符。
洞烛符可以鉴定人物或事物。
而在李厉擎的身旁，便是庞大的牌符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最令人惊喜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就是捡漏了。
很多表面上看起来一文不值的旧符，兴许会价值连城，只要遇到一个识货的人，就能够将它们从无尽的牌符海洋中捕捞出来，据为己有。
光想到这个，李厉擎便觉得血脉喷张。
好吧，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他好赌的那一面，哪怕是李厉擎这种少年老成的学霸也都不例外。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张洞烛符，却有着使用次数的限制。剩下的两次鉴定，如果不能将它们用在刀刃上，那也是没用的。在使用之前，李厉擎需要先寻找合适的鉴定对象。
可是，偏偏他对牌符却是所知不多。截止目前，李厉擎认识的牌符，也仅有增力符、轻身符、灯笼符、聚水符等少数几种，都是价值低廉的凡品牌符。其他的牌符，哪怕放在他的面前，李厉擎也根本认不出它们有什么用途，更无法判断它们的价值所在。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价格问题。哪怕再差的牌符，也是要花钱购买的。而李厉擎的身上，却仅有藏拙先生赠送的那十文钱。
这样一来，选择空间便非常有限了。
两次鉴定，十文钱，赚取三钱以上的钱财，这便是李厉擎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
李厉擎轻叹一声，在牌符交易市场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不相信运气，也不冀望着自己能够在那成千上万的牌符当中，一眼就能找出那张与众不同的“大漏”，并且只花费十文钱的代价。
既然如此，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升级装备咯。
没错，在李厉擎的身上，还是有一样是能够升级的，正是那张洞烛符。
洞烛符目前的等级的是凡品二阶。李厉擎觉得这个等级，应该是跟他在那个小游戏中通过的关卡有关。如果能够再通关几个关卡，把这张牌符升级一下，也许它的功能能获得进一步的提升，又或者鉴定次数也会增加呢？
想到这里，李厉擎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定，再次将心神投注到了那张洞烛符之中。
人群熙熙攘攘地流淌，一个白衣的少年从李厉擎的身旁走过，正是白晓。仅仅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却刚好隔了几个行人，最终谁都没看见谁。
白晓有些郁闷，走进了轻风阁的门口。
“奇怪了，那个李厉擎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久久都等不到他回来？”
白晓刚刚，却是在李厉擎租住的那个小院子附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贾天霸和贾小三在那里等待着李厉擎上钩，白晓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也不想错过这出好戏，甚至还做好了出手相助的准备。
当然，做好事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然是好的。
要是李厉擎能够将那张形意符拱手送上，那可就更好了。
偏偏螳螂和黄雀都没想好，要是那只蝉不在家，那该如何是好？
贾天霸他们这么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直等得三人饥肠辘辘，却依然没等到李厉擎的身影。
直到最后，白晓收到轻风阁的信息，这才选择了放弃，赶了回来。
来自轻风阁的信息只要一条，简简单单的只有四个字：“凡符被破。”
传讯的人正是芳姐。
至于信息为何如此简单，却是源于芳姐习惯的谨慎。
轻风阁的思唐州分部刚刚建立，信息的传递渠道也还不够完善，存在泄密的可能。因此芳姐也不愿在信息中传递太多的细节。
不过内容虽短，信息量却很大。
只是看到这几个字，白晓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凡符指的是凡品牌符，换了其他人可能一头雾水。
白晓却知道，能够让芳姐十万火急，传递信息的凡符只有一张，便是天机柜中的那张洞烛符。
其实轻风阁中，拥有的洞烛符不只一张。
当时戈神仙嘴上说的是一张，却耐不过轻风阁阁主的纠缠。
除了洞烛符的制作方法没有传授，最后却在轻风阁留下了三十六张符，还交出了破解升级牌符的方法。
只不过，外表完全相同的三十六张符，看在每个人的眼中，却是各有不同。而观看三维立体画，对他们来说所要耗费的心神不小，操作起来自然也不轻松。再加上计算方法的欠缺，以至于轻风阁虽然拥有升级牌符的方法，最终升级成功的却仅有九张，而升级最高的一张，也仅有八品九阶。
交到白晓手里的，也是一张完全没升级过的凡品一阶符。
而凡品一阶，只能看外在。
当然，哪怕是凡品一阶，配合着轻风阁庞大的信息系统使用，也有着举足轻重的效果。
有一个李厉擎还未掌握的信息，便是洞烛符的鉴定能力，其实跟使用者掌握的知识、能力和信息是息息相关的。
也就是说，不同的人，使用同样品阶的信息符去鉴定物品，收获的信息量，其实也是不同的。
比如说同样是轻风阁中的那个天机柜，李厉擎看了，只能知道它的物品等级、主要用途和封印等级。
换了白晓，却能够鉴定出它的制造年限、主要材料、关联物品、封印者等等，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样的一张牌符，哪怕对于财大气粗的轻风阁来说，也是核心的重要物品，普通人无缘得以一见。
此刻，芳姐却说，洞烛符被人破解了。
收到这条信息，白晓自然是坐不住了，急匆匆地便赶了回来。
而在他的脑海中，也是充满了无数的疑惑：
这张洞烛符藏在天机柜中，只有白晓自己才有权限取出。
哪怕是芳姐，想要将它拿出来，也要先获得白晓的授权。
它到底是怎么样出现在天机柜之外的？
还有，洞烛符的破解和升级方法，向来是轻风阁的不传之秘，就连白晓自己也都还没有熟练掌握。
可是，此刻芳姐却说，那张洞烛符被破解了。
那个破解洞烛符的人到底是谁？
他又是如何破解这张符的呢？
这个人，会不会跟戈神仙，又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白晓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进了轻风阁的门口，一进门，便遇到了等候已久的姬财。
姬财恶人先告状，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芳姐如何地不懂事，帮着外人挑衅他掌柜的权威。
“财掌柜，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我需要跟芳姐商量一点事情，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回头让她向你道歉。”白晓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姬财的脸上一喜。
却听白晓不动声色地说道：“财掌柜你初来乍到，大概不太了解。我们轻风阁中除了悬挂在大门外的捕风铃，楼里也还装了追影球，能够回溯之前实时发送的所有影像。所以，财掌柜你绝对不用担心。我们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姬财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白晓走进了芳姐所在的那个小隔间，片刻之后，隔间门关上，形成了一个绝对私密的小空间。
姬财缓缓地走回柜台的后方，抿了抿嘴唇，偷偷地操纵着捕风铃，想要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却是什么都听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