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见到周予期了。
——乔栀 2015.12.7
我今天见到周予期了。
——乔栀 2021.10.7
“阿栀……”
“阿栀！”
乔栀寻声看去，只见远方天光大亮，随后便陷入一片阴云里。
她仿佛身在云端，身边一片迷蒙，白雾笼罩，仿若盘古开天辟地，混沌不清。
“乔栀，你看这个你喜欢不喜欢？”一束光乍现，温柔而不刺眼，从光里走出来的，是十四岁的周予期。
乔栀弯了眉眼，没有犹豫地小碎步跑了过去。周予期的笑容变得诡异，逐渐走向虚无。
电光火石间，她用力向前跑去，触碰到了他将要消失的手。
周身蓦然被黑暗吞噬，有人冷笑着在她耳畔呢喃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乔栀？她算得上什么？”十六岁的周予期跨坐在墙壁上，神情淡漠，目光轻蔑。
乔栀静静凝视着那双不屑一顾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周予期面对她时都是这样的神情。
她明明应该已经习惯，明明已经不再难过，可那一刹那，宛若尖刀刺破胸口，她疼得撕心裂肺。
她的意识混沌的漂浮着，不知昼夜。
……
她再醒来时，自己正靠着个栏杆躺在地上。天色已经大暗，只有几朵暗红的云在天空飘着。树叶随风摇摆，发出几分响动。
她摇了摇脑袋，感觉自己好像梦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抱住栏杆，想要支撑着站起来，面前忽然出现一双手。
乔栀没有抬头，在心里默念道，周予期。
有一段时间，她活得浑浑噩噩，刻意地去遗忘那些过往，因此周予期在她的印象里，不过寥寥数笔，那些心跳、悸动，不过是身体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有意思的是，她仅仅记得的一些关于周予期的片段，首先出现的都是他那双手。
想要拉她起来的手。
接过她书本的手。
揉了揉她头发的手。
……
“乔栀？”
思绪就这样被打断，乔栀双手发力，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她用目光量了量两人之间的距离，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头，轻描淡写地笑了下。
“周予期。”
面前的人目光暗了暗，半晌才收回手。
“你没事吧？”
乔栀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对上他疑惑的视线，还是解释了下：“应该是这几天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周予期四处打量了下，微微蹙了蹙眉：“你在这里跑步？”不等她回答，又冷着声音道，“这里人太少了，不安全，你最好还是换个地方？”许是夜色晕染，他的声线显得有些低沉。
“这里安静，我喜欢安静的地方。”乔栀正俯身系鞋带，忽然抬头，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跑步？”
她记得高中时也有过这样的场面，当时碰到的是朱珝凡。她领着几个小姐妹逃了晚自习到林子里，见到她时一脸震惊：“怎么了阿栀，大晚上的你迷路了？”
许是她长得温温柔柔弱不禁风，没人在看到她时往“锻炼”这个方面想过。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风划过树梢，叶片在空中接吻。
万籁无声。
许久，周予期才有了反应。他避而不谈地挑了挑唇，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见乔栀站在原地没有避开，才伸手掸了掸她的衣袖。
“走吧，”他开口，“去吃饭。”
“不用……”乔栀刚一开口，就见周予期的神色又暗了几分。
“……行吧。”
他们走在光明路上，影子一前一后，在灯光的照射下被无限拉长。
乔栀习惯性地落后周予期一两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背影暗暗吸气——
因为一瞬间的心软，她鬼使神差般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莫不是被下了蛊吧。
她暗自定了定心神，用手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
“学的什么专业？”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周予期用脚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补上了上次欠下的寒暄。
“法学，”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她的刘海，露出了上扬的眼睫，“你呢？”
“临床。”
乔栀恍惚了下，笑道：“不错啊。你怎么会考H大？离家这么远……周予期？”
前面的人突然止了脚步，她直直的撞到了周予期的肩膀，捂着额头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他。
月光将她的眉眼勾勒的明明暗暗，星星点点的光亮落到她眼里，霎那间华灯闪烁，流光溢彩。
周予期突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被隐藏在黑暗里的睫毛颤了颤，他感受到手心毛茸茸的触感。
……长高了，他想。
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便慌然往后退了几步，却近乎在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慌张。
周予期看在眼里，在心里轻笑了声。
也长大了。
他俯身与她平视，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因为我觉得，江宁是个不错的城市。”
“你觉得呢？”
……
“你大学想去哪里？”
“大学啊，我想去江宁。”
“为什么？离家这么远。”
“因为我觉得，江宁是个不错的城市。”十四岁的乔栀巧笑嫣然，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你觉得呢？”
十五岁的周予期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过于紧密的接触。
“是不错。”
……
“是不错。”乔栀缓过神，垂眼岔开了视线。
她听到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有些恼怒地瘪了瘪嘴。
周予期见状收了逗弄她的心思，神色不明地挑了挑眉，“……我母亲在江宁。”
乔栀闻言“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走吧，”周予期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略一侧头道：“是顾铭。”说着按了接通键，“喂？”
“嗯，我在送人去食堂。”
“去你的，老子才没谈恋爱。”周予期笑骂了句，“怎么，你那边有情况？”
“不是吧，真谈了？”
“和谁啊？”
……
感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周予期低头，乔栀用口型示意“食堂到了。”
周予期一边继续“嗯嗯啊啊”着，一边对她点了点头。
乔栀往前跑了几步，刚上了最上面的台阶，就听到一声低唤。
“阿栀。”
“嗯？”乔栀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周予期对她笑了一下。
“下次跑步记得叫我。”说着对她挥了挥手，转身大步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乔栀盯着他的影子，想到那句“阿栀”，忽然就有点不知名的难过。
她曾经玩笑般地问他，你叫我阿栀好不好？
那时一旁的周予期也是这样笑着，用手指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本子，低头捏了捏她的脸。
“乔栀，你看这个你喜欢吗？”
“阿栀？”电话那头的顾铭有些不可思议，“乔栀？”
周予期倚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姑娘。脸上的笑容收起，指尖是不自觉的颤。
“嗯，”他心不在焉地开口，“乔栀。”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半晌叹道，“我说你怎么跑的那么远去上大学。”
“怎么，你们和好了？”
和好了吗？
他想起那天乔栀骤然明亮的眼睛，想起那句软软的“行”。
他眷念似的一笑，道：“不知道，也许吧。”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那边顾铭一声哀叹，“喜欢就赶紧去追，别再让人跑了啊。”
周予期微微一愣。眼底泛起闪烁不定的光芒。
他忽然感到了一阵从脚底升起的恐慌。
三年，三年间许许多多个夜晚，他都梦见了乔栀决然离去的身影。
他心口一紧，电光火石间，他生出了撞南墙的决心。
他挂断顾铭的电话，不受控制地按下一串号码。三年了，也许她的号码早就换了，也许她不会接这个电话……
这样胡思乱想着，有规律的铃声停止，那边传来轻轻柔柔的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你好，请问是谁？”
周予期恍然明白，自己拨通这个电话，只是想看看——
想看看，那个说好陪他的小姑娘，还在不在。
他咽了咽口水，微哑着出了声：“阿栀，是我，周予期。”
今天爸爸给我新挑了几个号码。可我不敢换手机号，我怕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会需要我。
我也不敢不接陌生人的电话，我害怕电话那头是他。
——乔栀 2018.9.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