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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蹊跷刑案

这一天,张同伟从院长办公室回来以后,马上把孙志明叫了过去。“孙哥,坐。有个相亲强奸案,现在舆论声音挺大。有个叫张小军的男子,相亲过程中和女方发生了关系,后来被认定为强奸,一审法院判了三年,二审维持。现在已经服刑两年了,张小军不服,在狱中到处写信上访,请求再审。最近经过多家媒体报到,引起巨大反响。院领导也关注了,咱们院立案庭已经受理了再审申请,赵院长指示咱们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办好,给公众一个交代。孙哥,这个案子交给你了。”

等内勤把卷宗送来以后,孙志明反复看了几遍,案件的事实非常清楚。被告张小军通过婚介所认识了被害人陈萍萍,二人见面后一起吃了饭,饭后张小军开车去送陈萍萍回家,途中在一个相对比较隐蔽的地方停车了,二人在车内发生了性关系。事后,张小军通过微信给陈萍萍转了800块钱,陈萍萍收了。但第二天,婚介所老板纪永民来找张小军,说陈萍萍上他那告状,说你张小军把人家强奸了,让拿三万块钱私了。张小军不同意,认为当时二人是自愿发生的性关系,不存在强奸的问题。

然后纪永民又多次找到张小军及其家人,让他们出钱私了。张小军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强奸,当时女方自愿,所以没有同意纪永民的要求。后来,纪永民到公安机关报警,张小军进入了司法程序。

在法庭审理的时候,检察机关出示了相关物证,证明被告张小军和被害人陈萍萍发生过性关系。对于这一指控,张小军也予以承认,但张小军坚持认为当时陈萍萍是自愿的,自己不是强奸。

所以本案的焦点问题就是:当时陈萍萍是不是自愿的?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孙志明觉得这个案件很蹊跷,有很多疑点。孙志明开始着手整理相关线索,他想整理好以后先和合议庭议一下。

两天以后,孙志明把合议庭的其他两名同志赵法官和张法官找来,到议案室进行合议。理论上讲,法院的合议庭不是一个机构,相当于一个临时组织,任何奇数数量的法官都可以组成合议庭,都可以代表法院作出判决。但实际上,合议庭人员相对是固定的,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调整。

大家就座后,孙志明先把案情详细介绍了一下,让后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这个案件有以下疑点:第一,被害人没有任何体表伤,车内也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如果是强奸,女方当时为什么不反抗;第二,女方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而是委托他人索取补偿,在没有得到补偿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报警;第三,男方发生了性关系以后,当天给女方转账800元,女方为什么接收了;第四也是最可疑的,女方为什么选择让婚介所老板代她向张小军索取补偿,也是婚介所老板去公安机关报警,女方为什么如此信赖婚介所老板?鉴于该案有如此多的疑点,我建议再审的时候开庭审理。”

无论刑事、民事或行政案件,开庭审理是法院审理案件的一种方式,形象地说,开庭审理就是当事人都来到法庭上,大家陈述自己的观点,反驳对方的观点,互相辩论、展示证据,合议庭根据以上情况综合作出判决。和开庭审理对应的另外一种审理方式是不开庭审理,此种方式当事人不来法庭,法院只是审查卷宗,询问当事人,然后作出判决。一审案件必须开庭审理,二审案件除了检察院抗诉或刑事案件中一审被告被判死刑当事人提出上诉的以外,其余案件可以不开庭审理。

张法官说:“就刚才孙志明说的四个疑点,我说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前三个疑点,我也认为很可疑,但还是可以合理解释的。第一点,为什么女方不反抗?不排除男方对其进行胁迫导致其不敢反抗,所以身体上就没有伤痕,车内也没有搏斗痕迹。第二点,为什么索取补偿不成才选择报警?实践中这种情况也有,女方想着这事已经发生了,报警也挺丢人的,不如要点钱实在。第三点,为什么女方接收了男方的转账?不能因为女方接收了男方的转账,就认为女方一定是自愿的,这个理由和第二点差不多,无外乎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多要点钱。如果说前三点虽然可疑,但尚能解释,而第四点,就很难解释了。女方不自己报警也正常,出于胆怯、怕丢人等原因,但女方为什么会把这种事情和婚介所老板说?这无法解释,非常不合理。感觉这是个陷阱,是婚介所老板和女方共同设计的一个计划,相亲、发生关系、索取补偿、报警,环环相扣。所以我支持孙庭长的意见,开庭审理。”

赵法官说:“婚介所老板向被告索取补偿,婚介所老板去报警,这个确实很不合逻辑。我也同意开庭审理。”

一个月以后,江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第16审判法庭,法院开庭审理备受关注的相亲强奸案。因为涉及被害人隐私,强奸案件一律不公开审理,也就是不允许观众旁听。两个小时以后,走完了全部庭审程序。合议庭休庭进行合议。

此时的张小军心情波澜起伏,在被羁押的两年期间里,他写了无数封的上访材料,最后都不敢对法院抱有任何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法院决定对他的案件启动再审。

最终,审判长当庭宣判:撤销一、二审判决,上诉人无罪,当庭释放。

新闻媒体迅速进行了全面报道。

回到办公室,孙志明还在一边看卷宗一边打字,书记员小杨很奇怪,“孙庭,不是判完了吗?你还看什么呢?”

孙志明说:“我觉得这个案子所谓的‘被害人’有点问题,她很有可能是和婚介所老板勾结,以相亲为名故意设套,敲诈相亲人。我猜这不是他们的第一起,也不会是最后一起。我准备给公安部门去一封司法建议书,建议他们调查。”

“孙庭啊!管那事呢!和你也没关系。”小杨很不理解。

孙志明笑了,也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把司法建议书打印了出来,“小杨,你拿着这个去请示一下庭长,同意的话就给公安局发个机要件。”

公安局接到了法院的司法建议书以后很重视,准备对这个案件进行深入调查,办案民警去婚介所了解情况的时候发现,婚介所已经关门了。原来,婚介所老板知道该案被改判无罪以后,感觉大事不妙,溜之大吉了,陈萍萍也失联了。由于现有证据不足以通缉,此案也只能暂时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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