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云缓缓将年轻人的右手抬起,尹槐这才注意到这年轻人的两手似乎都已被割断筋络,软软的全无力气。方寒云拿起青年人的右手仔细端详,缓缓道:“啧啧,这只手如此白嫩,比寻常女人的还要细些,竟生在一个御灵师身上,真是天大的笑话,可见你是真的没用。”一语说完,头顶上的一只飞蛾化作一道金光,男子的右手食指被这金光斩落。
“啊!”男子痛得喊出声来,但奇怪的是右手却未见流血。
“立儿!”老者叫得比男子更加痛苦,“立儿,我的孩子!”老者身体前倾,向着儿子的方向跨了一步,方寒云冷冷道:“罗世骏,金刀蛾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还想要你儿子的性命吗?我用雌蛾去你儿子的一根手指,就是要给他留个纪念,别再像他老子一样,干出同我们作对的傻事。”
“爹!不要同这恶婆娘罗嗦了,孩儿无能,中了这婆娘的圈套,孩儿已无颜留在人世,只求爹爹快些发动神兽,杀了这恶人,为孩儿报仇!”
“住口,立儿,你住口。”老者痛苦的说着,缓缓跪了下去,“方寒云,方师妹,看在师兄妹的份上,只求你饶了立儿的性命。我这就唤出火蛇血蟾,我罗家今后世世代代忠于陛下,再无二心!”
“哦?罗师兄,你倒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妹。当初是谁给我下的血蛊,这许多年来我受的苦有谁知道。陛下早已发过圣谕,叛者死!”
“好!方寒云,你既然要灭我罗家,就来试试吧!”说罢,那老者将右手放到嘴边,随即传来一阵低沉的哨音,哨音停止片刻,氤氲的水汽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出现,赫然是一只土黄色的巨大蟾蜍,身上盘绕着一条橘色红纹的大蛇。
那蟾蜍突然纵身一跃,正落在方寒云和罗世骏中间,像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土墙,那蟾蜍的声囊一起一伏,突然从巨口中弹出一条舌头,将那轻年男子卷到舌中,拉回罗世骏身边,继而收起舌头,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的方寒云。
“师兄,你从小就爱这些浑身黏糊糊的恶心东西,如今更是超凡入圣,真是可敬可佩啊!哈哈哈!”方寒云大笑。
罗世骏并不答话,只是默默的检查儿子的伤势,“立儿,爹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爹,让神兽缠住她,你快走!”
“傻孩子,别说傻话,今日,不是她死,便是……”罗世骏止住话语,将儿子靠在旁边的巨石上,尹槐发现男子的双腿似乎也被切断了筋络,只能拖行。
“师妹,当年你身中血蛊,并不是我做的,你信或不信,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你自甘堕落,欺师灭祖,还甘当鹰犬,师傅早就告诫过我们不能存妇人之仁,今日,就让我替师傅清理门户吧!”
“罗世骏,不要再大言不惭了,你们罗家和老鬼为列位陛下做过多少事,你们自己清楚!如今传到你这里,竟要反叛陛下,真是罪该万死!”
罗世骏不再说话,只是默默举起右手,凑到嘴边,低沉的哨声又再次响起。
随着哨音,那条大蛇猛地将头一弓,闪电般向方寒云射去,口中一股浓重的硫磺气息化作一股黄烟,霎时笼罩了方寒云所在的岸边,方寒云一阵冷笑,头上的那群飞蛾环绕着她向后疾退,闪出了黄烟范围。
罗世骏的哨音陡然一转,那大蛇又向方寒云追去,方寒云却如蜻蜓点水般在地上疾驰,大蛇堪堪能跟上她的身影。那巨大的蟾蜍也终于不再沉默,一声嘹亮的蟾鸣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后背上的毒腺向着方寒云所在的地方喷射,毒液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烈火。
罗世骏口中的哨音愈加急促,大蛇和蟾蜍的动作也愈加迅捷,但身形也在慢慢缩小,不一会儿,便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
方寒云还在闪转腾挪,但余地已经不大,身边环绕的飞蛾也被蟾蜍点燃的烈火焚烧殆尽,方寒云突然折过方向,向着大蛇冲去,那大蛇猛地张开巨口就咬,方寒云越过蛇头,左脚在蛇头上一点,人已飞上半空,随即洒下一片金色粉末,犹如下了一场金雨,右手掷出一条银链搭在近旁的树上,飞身站上树干。
罗世骏还待指挥蛇和蟾蜍再攻,方寒云身后的树林中,一群绿色的飞蛾铺天盖地地向这岸边卷来,方寒云撒的金粉已粘在那巨蛇身上,绿色的飞蛾不住的飞向大蛇,本来橘红相间的大蛇瞬间便成了绿色,那些飞蛾的身体也开始变红,竟是在吸食大蛇的鲜血,那蛇吃痛,不住扭动身躯,忽而向地底钻去。那些飞蛾吃得饱了,纷纷脱离大蛇,在空中不住飞舞,身体却在渐渐变色,终于由红转黄,继而成了金色!金刀蛾!
那群金刀蛾开始向着蟾蜍飞去,不住在蟾蜍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但却并不见蟾蜍流血,那蟾蜍张开巨口,不住吞食飞蛾。渐渐地,飞蛾停止了攻击,纷纷聚拢到方寒云所在的树上,趴在树干上不再飞舞,把那棵大树也染成了金色。
那巨大的蟾蜍此时像是泥塑一般不再动弹,身上的颜色渐渐转白,身形也在迅速缩小,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蟾蜍,伏在地上不动了。
罗世骏颓然站立,转过身来,苦笑道:“立儿,想不到这殷山竟是你我父子的葬身之地!”
方寒云飘下树来,缓缓说道:“师兄,我如今再问你一句,你说你并未害我?是真是假?”
“信我,便为真;不信,便是假。”
“当年我炼化金刀蛾,只告诉过你和二师兄,不是你说的又是谁?!不是你做的又是谁?!”
罗世骏苦笑一声,喃喃道:“问师傅去吧。”
他猛地一挥手中拐杖,向方寒云刺去,于此同时,方寒云脚下,一条小蛇猛蹿出来,向着方寒云小腿便咬,正是钻到地底的那条。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声明亮的鸟鸣伴着一道金光闪过,将小蛇一挥两段,继而折向罗世骏,贯胸而出,罗世骏鲜血喷涌,溅满了方寒云的脸。
罗世骏的拐杖转而刺向地面,支撑住身体,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问道:“金翎鸟?”
方寒云点点头。
“师妹,看来你是志在必得!”罗世骏颓然倒地,嘴里也开始喷出鲜血。
“爹!”那年轻男子悲愤交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他拼命嘶吼,但四肢已废,躯干扑通栽倒,拼命想要来到罗世骏身边。
方寒云俯下身来,问道:“师兄,金刀蛾的秘密,你究竟知不知道!告诉我!”
罗世骏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瞳仁里,映出方寒云眼里的泪痕,但他已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方寒云终于站了起来,她将那蟾蜍和小蛇的尸体收好,转身走向密林,金刀蛾纷纷从树上起飞,围绕在她身旁,一只金色的雀鸟落在她的肩头,将头埋在翅膀下,似乎睡着了。
东方已经洒下第一缕阳光,照在河岸,以及逐渐冰冷的身躯上,却再也不带来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