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院子中离开的,只是机械地向着北山门的方向前进。来到殷山之后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不停闪过,神秘的御灵师,诡异的墨氏师徒,在墨苏强逼他们离开不久,墨笙正夹着他在密林中向北面疾驰,却又突然折返,说什么“劣儿回来了”,待他们回到小院,正逢墨苏不敌将要自戕,墨笙却操纵劣儿控制的田鼠溜进院里,偷袭了方寒云。尹槐不知道墨苏为什么如此惧怕她,又为何在临终之前还要阻拦墨笙伤害她。他只觉得胸中一股愤懑难以发泄,墨苏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论尹槐的娘做了什么事,她都是个好人。难道尹槐的母亲并未去世,她又做了什么事?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墨笙交给尹槐的背包格外沉重,除了早上吃的一碗山药豆,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而尹槐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一直在原地打转,林子越来越密,夜色越来越深,渐渐地,连面前的路也开始模糊不清,他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树林里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尹槐确定自己真的迷失了方向。
他终于累得走不动了,只好找到一颗大树,把背包小心放好,倚着树干坐下,疲惫的身体和紧张的神经让困意来袭,他将短剑交到左手,闭上眼睛想要稍作休息。
但熟悉的梦又再次来临,“公子,醒醒!公子!”急切但小心翼翼的呼唤,梦中的他在朦胧中睁开双眼,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中叔,我爹呢?娘呢?他们都死了吗?”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公子,小人无能!小人无能!没有保护大帅和夫人!”
“中叔,我也要死了吗?”
“不会的,公子!你不会死的,我已经采到玄极草了,我们这就到无根山去找仲连子,他一定能救你的公子!”
“我爹常说,南蛮爱用毒箭,为我木宏人所不齿,但这毒箭倒真是好用,不过蹭破表皮便能置人于死地!我看见爹和娘了,兄长,姊姊,弟弟和妹妹们,我看到他们了。”
他只觉得身体轻极了,像是一片羽毛,向着深渊飘去,即将沉入那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尹槐猛然从梦中惊醒,梦里的场景竟然如此清晰的留在脑海中,这是之前从未遇到的事情,梦里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真的发生过。
“梦中的我也没有了爹娘,而且兄弟姐妹也都不在了,比在现实中的我更加悲苦啊!”尹槐苦笑了起来,周围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知道这时候还是待在原地静待天亮来得好。
就在这时,墨笙的背包突然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但随即又风平浪静,尹槐将手缓缓伸向背包,想要看看有没有异样。突然,一团白色的荧光从背包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随即一阵嗡嗡声传来,那团荧光径直飞起,向着密林飘去。
恍惚中,那团荧光竟是一只拇指大小的胡蜂,但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墨氏师徒似乎惯用毒虫,这只白色的胡蜂看来也是他们豢养,尹槐赶紧抓起背包,向这白色胡蜂飞去的方向追去,好在那胡蜂飞得并不迅速,但他也只能勉强跟上,十分狼狈。
跟着这胡蜂在密林里穿行了很久,尹槐身上又被树枝荆棘刮破了好多,这胡蜂似乎一直再向同一个方向前进,渐渐地,林木开始变得稀疏,已经能透过树梢看见夜空中的繁星,一轮银月挂在天上,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
水声渐渐变得清晰,竟是尹槐来时到过的那条温泉河,氤氲的大团水汽中弥漫着一丝血腥,白色的胡蜂隐身在水汽中,再也看不见了。
“罗世骏,你这一族的种子,今天就全部交代在这儿了。和我们的对抗,就是这样的下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河岸边传来,竟是方寒云!
尹槐隐身在一株大树之下,方寒云身穿黑色斗篷,身边躺着数十具尸体,全部块块碎裂,像被利刃斩过一般,场面血腥异常。方寒云身前跪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昨晚在河边的年轻人,方寒云对面,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似乎也深受重伤,艰难的站立着。
方寒云头顶,一群金色的飞蛾在翩翩飞舞,尹槐认得就是白天她头上的那种,但个头都要小些,一群金色飞蛾像是一片金色的云彩,笼罩在她的头顶。
“我罗世骏学艺不精,血蟾和火蛇我都交给你,我认了!只求你不要伤我的孩儿。”
“火蛇和血蟾本来就是我的囊中之物,留给你只是想叫你把它们喂肥点儿,至于你这个不中用的儿子,留着也没什么太大出息,不如就死了吧!”
“爹!不要求这个恶婆娘!我罗家男儿不受胯下之辱!”
“呦!还挺有骨气的!那就试试这个,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么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