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子里还剩了一点水,我往阿三的头上浇了下去,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找个角落坐了一会,这一摔可把我整得冷汗直流,呆坐在角落静静地发呆,耳边只有嘈杂的摔牌声,我想不明白为何有些人,每打一张牌,都要把牌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要摔出声响来,不响的话还要重新拾起,再摔一下,那才过瘾,可见打牌可以输但是气势不能输!
抽烟男鼻子喷着烟,大口喝着酒,阿三拿起桌子上的一瓶装酒,用牙齿咬开盖子,咕咚咕咚像喝汽水一般,半瓶落肚,打了个饱嗝,打牌的人都只专注桌子上的纸牌,没有一个理会他,任凭他吃喝。
我叫他往我身边坐下,我静静地呆着,他一个人在喝着闷酒,那麻雀的事儿,就不了了之了。上工的铃声如期而至,阿三那几个打牌的舍友依依不舍地磨蹭了一会才摔下手中的纸牌,有说有笑地出门去。
阿三把空瓶子放在地上,用脚踢开,那棕色的酒瓶就滚进床底下,他那喝了酒的脸呈现出黑紫色,如同中了剧毒一般。
他原本多话的人,变得沉默寡言,独自走出房门,屋里只剩下我一人,阳光打在走廊上,不偏不倚地只留了一半的阴凉供人行走。
我迷迷糊糊望着窗外想站起来,站了一会又感觉站不住只好又坐了下来,呆坐在屋里望向门,胡浩一股痞气地搂着紫发女孩从门边经过,那只纹身的手,不安分地放在女生的胸前。
那女生低着头,头发散落在两肩,远远望去她把整个头都埋进紫色的头发里,只露了只耳朵。
我想起阿三经常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潮汕话:“妈的,这扑母社会”。
上工的铃声已经响了第二遍,工人从宿舍里蜂拥而出,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砰”地关门声,又紧接着就是一双又一双人字拖,拖着地摩擦的声音。我找到阿三的床,床上只有一张草席,没有枕头。我凑合着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门外刺眼的阳光使我无法入睡,只好脸朝里墙侧身而眠。
不知不觉,睡了两个钟起来,觉得精神倍爽,放在桌上的电话此刻也响了起来,我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你在车间吗?”我迷迷糊糊听不出声音是谁,看了一眼通讯录是哪个人打来的,“我在宿舍呢!怎么了?”
“你快来,我在楼下等你。”电话就挂了……
这一下搞得我有些好奇,我穿好衣服和鞋子,心里一直犯嘀咕,什么事呀,于是加快了脚步下了楼,直奔车间楼下,其间我穿过两栋只有一层的蓝皮建筑,里边机器发出的噪音还有浑浊的烟雾从车间飘向大路,让我感到难受,一阵阵刺鼻的味道散布在过道上,捂了鼻子耳朵又受罪,捂了耳朵鼻子又受罪。
于是飞快跑过去,来到车间楼下,四处张望楼下空无一人,正当我纳闷时,二楼的拐角站着一人,正朝我挥手,是她,我上了楼,好奇地问她“怎么了?”她从背后拿出两根雪糕塞我手中,那阵清凉的触感,令我有些生畏。
以前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被老师和父母打压,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渐渐长大后,很多东西不敢去争,不敢去做,现在眼前这个女孩对我如此好,令我有些感动和害怕。
她笑着挥着手“我去上班啦!拜拜。”
拜拜
我拿着两根雪糕坐在楼梯上,撕开一根吃了起来,正咬了一口,阿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把雪糕分一根给他,他那只黑得像炭的手一把抓了过去,用嘴咬开包装袋,接着也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还好吗?那麻雀的事情?”我问道
他挥挥手“算了,事情闹大了也管不了,死了就死了。”
我此时很能理解他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是如此地痛苦和无奈。
我没有再说话,他也一言未发,默默吃完手中的雪糕,把棍子丢到地上,各自离开。
因为还不用工作,我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跑回宿舍,躺在床上把那本小人书看完了。
我合上书,脑中浮现出那张白净的瓜子脸,对我回眸一笑,那一颦一笑多么令人愉悦。
夏天的房间里总是闷热的,只有阳台上的风才勉强过得去,于是我起身跑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和一条黑色大裤衩,坐在阳台上,望着阳台外焦热的太阳炭烤着大地。
我不由感觉心清凉许多,有一间寺庙离宿舍楼很近,仅是一墙之隔,但在二楼的角度只能看到突出的黄色瓷砖。那是一间大佛寺,平常很少人出入,只有初一和十五这两天香火最旺,工厂似乎也是在这两天的伙食要比平时好一些。
呆坐了一会,觉得无趣,于是回房间带上那本小人书准备徒步回图书馆还书,我想起第一次去图书馆的时候,因为对路不熟悉,问了好多家,到了中午在一家快餐店前驻足了一会,打算先吃个炒面再继续寻找,没想到一问那个老板,见她往我身后一指,那间图书馆赫然出现在我身后,我绕了一个大圈愣是没找到。没想到等到肚子饿了,随便找个快餐店吃饭反而找到了。
图书馆内有一座凹凸有型的“女神像”她张开双臂,突出了美妙的弧线。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他的路线了,需要经过一家医院,经过多少个红绿灯路口,拐进哪条街,穿过哪所学校,这样的路线我已经在脑海里温习了很多遍。
于是我决定出发,一刻也不停留,走到楼下,我看到阿三拴车的那条大铁链才想起,有电瓶车我为啥还要徒步呢?这一下子激发了我的兴奋点,每次看到那些开着车去图书馆然后骑着车回去的人就很羡慕。
再看看我,每次都是匆匆过去,借了书又跑回来,这样一折腾,半天就过去了。而且早上还要起得早一些,不然就要晚上才回得来了。
现在解开那条拴狗的大铁链,把电瓶车解救出来,骑上车,穿梭在小路上,开半个小时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