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乌云渐渐散开,由于时间的推移,离工人下班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但已经不少人回到宿舍在床上躺着等吃晚饭了,尽管工厂恢复了供电,但已经找不到工人了,只得等到晚饭过后,上晚班才能找回这些工人了。
他站在走廊外头,很多人在阿三的宿舍里进进出出的,不知在忙些什么,本来很空的一间宿舍,一下子就住满了,阳台上挂衣服的绳子也吊满了衣服。
“豁,好家伙,你们速度这么快?”
有一个光着上半身很有肌肉的男子笑咪咪地说道“不搞快点挑个好床位,等下被这些吊毛占了。”他飞快跑出去,走到另一间宿舍里,很快又抱了一床棉被回来,塞进自己的床里,拍着手,“搞定!”他是宿舍里唯一一个挂蚊帐的人。
下过雨之后,外面一刮风,气温骤降那铁门一关,风一吹又呼啦一声,关上了,影响了其他人往里面搬东西,于是他们找来一张小板凳顶住铁门,丝毫没用,一阵风吹来那门又呼啦地关上了。
张果敢站在走廊上没什么事,屋里搬东西的搬东西,人来人往,瞧着那地板能扫出一两斤泥来,又站累了,坐在凳子上,帮他们挡着大门。人一往凳子上坐,那大门纹丝不动,只有风呜呜地吹着。
很快,阿三被吵醒了,坐在床上,还以为自己进错宿舍了,好几个陌生面孔在宿舍里闲逛,一脸懵地看着他们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张果敢从外面往窗里看,见阿三已经醒来,敲了敲窗示意他出来。
阿三一看手势,穿上鞋走了出来,此时正好有一阵风吹来,他紧抱双臂有些发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我睡了多久,怎么一醒来就看见一群人把行李搬到我宿舍?”
“也没多久,一个小时左右,这不听说学生要来了,厂里安排的。我那个宿舍早就住满了。”
“你倒是轻闲,坐在这里看风景。”
“哪里来的风景,不过是在黑灯瞎火中寻找光的存在罢了!”
“我去食堂吃饭,你去不去,饿了!”
阿三伸了伸懒腰,眺望远处,那条无人的路上旁边那盏明亮的路灯,“之前怎么没觉得,那盏灯有多亮?现在仔细一瞧,才觉得它倒挺有用处。”
“我也去,这个点应该有饭吃了。”
阿三边走边说,“今天遇到件怪事,我朋友开着电瓶车,本来开在路上好好的,突然车胎就爆了,人摔在路上,那车滚到别人田里去了,那车死活拉不上来,满身泥浆,最后遇到个牵牛的,才把车从田里拉了上来。”
“你这朋友也是够倒霉的。”
“这还不是重点,重要是,车轮后头扎了一寸长的玻璃块,推了不到五十米,遇到个修车的,那车棚热闹得很,排了好些人,都是摩托车爆胎。”
“还有这么巧的事?”
“那谁知道,听他们说经过的那条路,有一段路面洒满了玻璃渣。”
“你说的那条路,不会是去菜市场的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很少出去的。”
张果敢又想起,那天晚上,看见两个人搬了两箱空啤酒瓶,在路上摔瓶子玩的场景。心里暗想“这老板为了生计,想出这馊主意,也不怕被人打。”
于是扯开话题“阿三,你刚才淋了雨,要不要吃点感冒药?”
“那倒不用,我只要吃饱喝足,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就没有什么事!这点雨在我老家可不常见,夏天的时候,我们经常泡在河边的水里,一泡就是一下午。”
两人往食堂方向走去,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工厂外倒是热闹得很,可以看到外面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多,牵手的情侣也在斑马线上走着。来到食堂门口往里瞧,座位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吃饭。
可能因为人少的原因,食堂阿姨打的饭,份量也变得多起来,是平时的一倍,张果敢没有看到那个高个子厨师,两人打好饭找个灯光亮的座位,坐了下来。
平时这个点来,已经没有位子坐了,只好站在过道,四处寻找,哪里有空位或等别人吃完离座才勉强挤进去。
今天下了场大雨,倒也反常得很,都跑出去外面吃饭了。
一个月食堂特别冷清的时候,一定是发工资的那天晚上,留在食堂里吃饭的极少,这一点,张果敢来了三个月后,已经摸清了规律。
那时……
他自个站在食堂二楼趴在窗前看着,一队队情侣牵着手走出工厂,而他身边没有别人,只有没入黑夜中的自己。正当他感到一丝孤独的时候,蚊子却打破了他的思绪,使他没有心思继续待着,匆匆下了楼。
每到这个时刻,阿三在哪里呢?像是在人世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他默默地从食堂走回宿舍,一回到宿舍,才发现整间宿舍除了他,其他人都出去了,推开窗把手伸进去摸到挂在墙上的钥匙,打开了宿舍的大门。开了灯,看着宿舍里空荡荡的床位,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默默地坐在床上,时而低着头、时而在宿舍里走来走去,亦或站在走廊看星星,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好几次,想买副望远镜,无聊时可以观察星辰,但那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行动!
每到这个时候,他便早早冲了凉,躺在床上拿出那本小人书看了起来,等看到热血沸腾的时候,书已经翻完了。又随手丢在床上,翘着腿,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在脑海里想着图书馆的路线图,他需要从工厂步行一个多小时到图书馆,把书还回去,然后再借下一本书。
他睁开眼整个上半身趴到床底,但下半身还在床上,从床底下捧出一个铁盒子,打开布满灰尘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张流动借书卡,夹进小人书里,又把那书放进铁盒里,合上盖子,又推进床底。
拍了拍手,把双手当成枕头垫着睡觉,这时楼梯传来打闹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故意而为之,而且越往上走,脚步声越响楼道的声音更加脆亮。甚至出现了一致的原地踏步的步调。
随后在几声嬉笑打闹声中散开,恢复了平静。
因为楼道的声音睁着眼,盯着上铺的硬床板,看了半天,声音消失之后,又很快咪了起来,慢慢地有了点睡意。忽然“砰”地一声,他又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了,是外出的舍友回来了,他们一个个浑身带着酒气,有两三个已经脱了上衣,把衬衣披在肩上,并没有直接进宿舍,而是借着酒劲,人站在门外,数着宿舍地板的瓷砖块,比比谁跳得更远。
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一次沉重的声音,跳得远的,引起门外的一阵欢呼声,甚至引来了隔壁宿舍的人前来围观。张果敢打了个哈欠,翻了身面朝里墙,门口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终于他因为太吵而放弃了挣扎,在床上坐了起来,半睁半闭地看着他们从门口跳进宿舍,最好的要数一个有肌肉的男子,他光着脚跳了三格半,因为脚滑的原因差点来了个屁墩儿,而次的,连两格都跳不到。
他拍了拍屁股,朝着站在宿舍外的舍友挥了挥手,“不来了,你们玩!”
这时那个腰上别着一大串钥匙理着平头的中年司机慢悠悠地经过门口,嘴上叼着牙签,往人堆里瞧了瞧,“你们这群叼毛,大半夜在这里跳来跳去的,摔不死你们!”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张果敢,递了个眼色,又慢慢地退了回去,那双厚实的大手,往那几个围在门口的人的头上用力地按了下去。
众人看着他慢慢地踱回宿舍,等他走后,那几个被他按脑袋的人又闹了一会,渐渐散去,宿舍恢复了平静,一个个不是坐在床上,就是走到阳台撑下衣服,拿着桶准备洗澡。
张果敢走出宿舍,站在走廊上透着气,楼道又热闹了起来,很多人从外面结伴回来,这时,阿三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往他手上塞了一根冰棒。阿三这个平时出门连钱都不带的人,有一个小癖好,就是每到发工资的晚上,都会跑去外面的小卖部买两根冰棒。
张果敢手里拿着冰棒,愣住了,“你跑去哪了?平时不出汗的人,这会倒是满头大汗!”
“我去外面的小卖部!”阿三站在没有灯照的地方,如同隐没在黑夜中,每次张果敢在晚上跟他说话,都要求他站在有光的地方,不然路过的人还以为他发疯了,一个人站在外面自言自语还聊得很开心。
“食堂里不是有卖吗?”
“这家便宜五毛钱,我专门挑最底下的,冰得正好。”
“你为这五毛钱走了一公里路,可真行!”
“就当逛街,下次带上你,那里比这里热闹得多了,不过这次我是坐公交车回来的,因为我想知道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夜景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没有在晚上坐过公交车,打算也去坐坐,看看外面的景色!”
“今天下了雨,晚上会很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