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敢听他们讲话,抬头望着天空,才发觉自己坐在台阶上,只看到天花板,起身拍了拍灰尘下了楼。
站在两栋房子中间的大路上,望着两栋房子隔成的天空,阳光被高墙遮挡,只向下投放了阴影,凉风穿巷而过,风卷起了上衣,像打了气一般向前隆起,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将军肚,裤子被吹得紧缩起来,他站在风中,地上的灰尘连同那透明袋子朝他移动。
突然整片天空暗了下来,雨滴如铜钱大小落在地上,楼顶上的蓝色铁皮开始发出声响,雨水顺着排水管流向下水沟。他双手抱着头跑进了食堂,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垃圾袋堵住了排水口,浑浊的污水从下水沟溢出,风随意地变化角度,四处刮着雨,连食堂里近门口的桌子也难以幸免。
张果敢站在门口被雨水打得浑身湿漉漉的,忽然他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雨中张开双臂高喊着什么,铁皮声太响听不到那人在雨中说些什么,只知道那个人很兴奋地跑着、跳着。
他头顶上出现了一把大雨伞,还以为雨停了,这时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喊着“那个神经病是谁?在雨中跳舞的那个!”
因为周围的声音太大,他也大声喊着“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想知道你是谁?”
那人把这话听了一半,也不知听了哪一句,把雨伞交到他手中,然后又撑着另一把雨伞径直地走向雨中,身上那副白大褂已经亮出了他的身份,脚上穿着雨靴,雨水已经没过他的脚踝。
他像猎人擒着猎物一般,抓着那黑影的后领子,在雨中两人合撑一把伞,那黑影还一度想跑开,又被他抓了回来。雨水已经没过他的小腿,走到食堂门口这才放开全身已经湿透的黑衣人,食堂里的灯光一照,才知道是阿三。
他站在围观的人群中,脱下上衣只拧了一下足有半盆水之多,那水倾泻而出顺着地面流向桌角,双手再用力拧着,直拧到上衣如同一条粗麻绳一般,绷得紧紧的,一滴水都下不来,这才披到肩上。
他本身就黑,还穿了一身黑衣服,在昏暗的灯光下,不走近往他身上戳几下,还看不出有没穿衣服。接着就是裤子,只是拧了拧裤脚那水就流了一地,他站的地面已经湿透了,那个高个子大厨,从厨房后头提了个空桶和拖把,朝他走来。
对着围观的人群呵斥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别看天黑,现在才下午三点钟,没有饭吃!”
“车间断电了,出来透透气!”
“停电就回宿舍,别在这里堵着!”
然后把阿三周围湿透的地板,用拖把拖了又拖,外面的雨,时大时小有时还伴着风吹进食堂,他的拖把一拖,过不久又积了很多水。反复了很久,那块地始终没有干过。
他倒了两大桶污水,这才有所见效。
张果敢从人群中挤出来,拍着阿三的肩膀“你刚才跑去雨中干嘛?”
“张工,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这要是在我老家,收成肯定不错!我太兴奋了。”
“你不要感冒了,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那拖地的厨师一边拖着一边说道“我煮了锅姜汤,被雨淋湿的,每人一碗!拿自己的饭盒去装。”
“你坐着,我帮你打一碗。”张果敢出了门绕到洗碗间又穿到食堂前的另一个大门,在架子上找到了阿三的饭盒,进了厨房找到了那锅煮得正冒泡的姜汤。
这时那拖地的厨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已经站在张果敢的背后,手中的拖把变成了两块抹布,把其中一条扔给了张果敢,“帮下忙,把煤气关了,把这一锅抬出去。”
他放下饭盒,贴近锅柄,两人合力把铁锅抬到食堂的餐桌上放着,原本还松松散散的人群开始往这边移动,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没了半锅,张果敢跑进厨房,拿起饭盒,又跑出去,厨师又把厨房里的煤气打开了,碎碎念道“还怕搞多了,刚才一看,还不够分!”
张果敢勉强在锅中舀了仅剩不多的两勺倒进饭盒里,阿三已经把那件上衣穿在身上,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醒醒,怎么睡了?”
“有点困,可能昨晚睡不好!”
“才怪呢,快把这个喝了,回去把衣服换了!”
阿三眼里无光,满脸透着疲惫抬头看了他一眼,咧着嘴,迷迷糊糊地捧起饭盒咕咚咕咚地往下送,抹了抹嘴,倒头又要睡。张果敢一掌拍在桌子上,那铁做的桌子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不准在这里睡,你会生病的!”
阿三被吓得一激灵,瞬间坐了起来挺直腰板,脚步摇晃像喝醉酒一般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张果敢取了雨伞,撑着他,慢慢地走回宿舍。
外面的积水已经慢慢地流入下水道,雨也小了很多,路过的车间都暗无天日,穿过车间通往宿舍的路上,许多工人都站在卷帘门外透气,因为车间没电,很闷热,站在门口,风夹着雨有一种清凉感。
工厂里的大路,熙熙攘攘地看到人头攒动,甚至连电瓶车也开起来,路上的水还未完全退去,车轮一过就激起很小的水花,渐渐地,工友开始走在大路上,甚至有些走出厂门,往街道走去。
张果敢扶着阿三来到305宿舍,阿三整个人像瘫了一般,软绵绵的,见了床就要躺下,在张果敢的催促下才去换了一身干衣服,摇晃的身体倒在那张只有一张草席的床上,脸朝里墙呼呼地睡着。
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阿三,整间宿舍只有他们两人,阿三还有另一个舍友,这个拥有十二个床位的房间暂时只住了两个人。但很快因为学生的到来就要把住得很散乱的老员工全挤满一个房间,为学生宿舍腾出空间,阿三的宿舍一下子从冷清到热闹只因为他睡了一觉。
张果敢站在走廊上双手放在防护墙上焊接的铁管上,铁管外层凝结着众多水珠,手一触碰阵阵凉爽,雨已经停了,楼下除了篮球场那片水泥地没事外,周围的泥地都坑坑洼洼的,这场雨,足足下了两个钟,楼道的应急灯亮了很久,忽然靠近宿舍旁的路灯亮了起来,接着整个宿舍楼过道的灯也全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