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涣与鸳鸯的离开,姑母的惩戒警告,萧蕙心的翻脸……
我一下子陷入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而这个时候,父亲却按耐不住他的野心,开始密谋他的大业。
肖桦每日回来禀报的内容都是他又频繁联络其他官员,他手下的军队频繁操练演习。
肖桦是哥哥身边的暗卫,后来被哥哥调至我身边。他对我并不存在所谓的忠诚。暗卫都是没有感情的,他们一生只忠心一人。这是他的天命,这也是我信任他的原因。他是哥哥的人,他效忠于哥哥。
我的哥哥姜瑄,因为姐姐的离开,他成为了我对于亲人二字的深刻解读。他真的对我很好,就像以前他对待姐姐一样。
他说他答应过姐姐会好好照顾我,姐姐在时他没有做到,这是他这辈子惟一对姐姐食言的事。现在姐姐不再了,他不想留着遗憾一辈子。
因为这,我已深深感激。
姜宁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奉旨入宫,却是以游玩小住的名号。太后顾忌我腹中龙胎,不会不留余地逼昱辰朔册封她。
她只能暗中安排,等着昱辰朔自己开口。
或许是他政务烦忧、无心其他,或许是不愿受姑母摆布,或许是顾念我,他几次将前去觐见的姜宁赶了回去。这个姜宁倒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昱辰朔不见她,她便日日在景阳宫外等着。
她有姑母撑腰,昱辰朔不会拿她怎么样,却必然恼她烦她。后来,他干脆将奏折搬到我宫中,拿我作挡箭牌。
姜宁自是不敢在我的昭阳宫放肆的,只一次便被良辰骂了回去,再不敢来。良辰那双利嘴,不是一般人招架得住的。
凡事物极必反,她太过激进,死缠烂打,将别人逼上死角,这恰恰是昱辰朔最忌讳的。
但我心知肚明,这是早晚的事。进了宫,有了姑母的撑腰,不管昱辰朔乐意与否,都会有那么一天。
就像当初的我,他再不愿意,还不是得按照太后的意愿立我为后。
在父亲的压迫下,在姑母的掌控中,他愿不愿意这并不重要,这是他的悲哀,亦是我的悲哀。
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也正是他努力争取亲政,摆脱姜氏控制的原因。
在昭阳宫他亦是不得清静,一直为扎顿犯境一事烦忧。
昨日又快马加鞭送来百里加急。扎顿大军直捣齐阳,不过三日便攻下大半城池,不日便会向衡阳进发。
扎顿是宁越西北一个部落小国,长年来与宁越既无邦交往来,也无争端战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偶有边境挑衅滋事,但它地少人稀,统治又毫无章法,所以于宁越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此次它长驱直入攻入齐阳,来势汹汹,入城后大肆掠杀我宁越百姓。其迅猛残忍已震惊列国。
昱辰朔派去抵挡镇压的军士死守衡阳,战事迫在眉睫,愈演愈烈。
这种事,我帮不上忙,作为一个身居后宫的女子,战争每天都在身边发生,却都是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可是金戈铁马,硝烟战火这些是太遥远也太宏观的词。我没有概念,一无所知。
我所能做的就是平平静静呆在他身边。他需要时为他磨墨添茶,他不需要时离得远远做我自己的事。
夜已深,我一觉醒转,他仍在灯下批阅奏折。
他眉头紧锁,满面烦忧。
我不由起身,连鞋子也不穿,冲至他身前,将满桌奏章扫到一旁。
昨日父亲在朝堂上策动大臣上书请奏御驾亲征,他必然纠结是否答允。可是再进退两难,也不能废寝忘食到这种地步。他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我在他身边,替他分担分毫,我亦心满意足。
他执着我的手坐在榻上,轻轻搭在我的小腹。
我腹中的孩子还有三个月就将临盆,这个时候,父亲主张皇上亲征,其用心不用我们多说。
我的父亲姜文徴,苦心孤诣忍了一辈子,终是让他等来这个机会。
今日我去看了姑母,她的病不见好转。自从与父亲大吵后,她一病不起。病来如山倒,不过两日,她已尽显老态。她虽是姜氏的女儿,可以为了家族门楣倾尽所有,但她并不希望江山易主,宁越覆灭。父亲的一意孤行,寒了她的心。
他是真的六神无主,不知该何去何从了,竟问我:“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我伸手轻轻抚过他紧皱的双眉,想要替他抚去所有烦恼忧愁。可惜那两道深邃的剑眉随着我的指心舒展而后又拧在一起。我想要替他排忧解难的一腔心意,对他并无任何帮助。
我不由垂下眼睑:“有最简单的方法,如果这个孩子根本生不下来呢?没有这个孩子,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猛然顿住,目光瞬间凝结在我身上:“孩子无辜,朕不能牺牲他。”
“如果没有了孩子,父亲的行动就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人言可畏,到那时他背负的将是谋朝篡位的千古骂名。”
他揽着我的腰,眼神深切切的,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是海水,平静包揽一切波涛,他弯曲食指,轻轻敲在我额头:“傻瓜,你父亲若是决定君临天下,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名正言顺,顾忌什么人言可畏。”
是非功过从来都是有胜者评定,历史长河中千千万万谋朝篡位、颠覆天下者,在权位面前,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谁会在意天公地义,人间正道。
的确是我太傻!
彼此沉默,我陪着他,静待黎明。
他说:“谢谢!”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应与不应他心里都有主意。我只是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孤军奋战,让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会永远支持他。
我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会答应父亲的奏请,他会去衡阳。
他心里明白,这一去,凶多吉少。
但齐阳与衡阳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能置天下黎民于不顾。
无论如何,他是一个皇帝,他有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