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下，风呼呼刮，少年的声音很冷。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天煞孤星这个词，云乔只在一些书里看到过，扫把星，不吉利，讨人厌。
“唉，其实我也是孤儿啦。”云乔想说两句话来减轻少年心上的阴翳，“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有一个坏女人把我带大，小时候，她不开心就打我，后来就不打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渺架上锅，开始煮虎肉，她的眼角亮亮的。
“因为她想把我卖了，要是留了伤痕就卖不了一个好价钱。”她哈哈干笑两声，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心，“我从小就住在柴房里，柴房里的老鼠每到夜里就会嘎吱嘎吱地爬。”
“后来坏女人摔倒了，我就趁机跑了。”她说到此处就有些开心，“我才不管坏女人呢。”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又看着锅里的肉，食欲大起，眼泪憋了回去。
白渺凑近她，“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
云乔摇头，“其实有点惨的是，我一出来就遇上大雪封山了，不过还好遇见你了。”
火慢慢烧，云乔抱着腿，脸放在膝盖上。白渺心里有什么东西融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女孩，只不过为了自保扮了男装。他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原因，是不想让她更加担忧。他知道她说的卖了，是卖去勾栏。
山脚下那个叫坪镇的小山村，他听说过，那里没有什么年轻人，而云乔嘴里的坏女人，显然是想把她卖去勾栏，或者镇上的大户人家。
“白渺。”
“怎么了？”
“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也一定很好听吧。”
“我，我不会。”
白渺难得有些局促，他只知道如何活下去，怎么会唱歌。
少女忘了这个时代，除了歌子和歌女，很少会有唱歌的人。
“没关系，我唱给你听。”少女开始哼唱那首她已经不记得歌词的歌，像是天边的调，不同于少年这些年走南闯北听过的歌
一曲闭，云乔叹到，“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第二日，白渺发现她除了会说很多话，还会唱歌，和他一样是个孤儿。
第三日清晨，云乔起了个大早。
白渺睡觉浅，听到了少女自信的声音，“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哈哈哈，作为种田第一人，我要起来开垦荒地，努力创造一个商业帝国。”
云乔不是想种田，而是想吃点蔬菜，补充维生素，她本就面黄肌瘦，个头还小，营养不足，得慢慢补。
于是她一大早准备去挖野菜，少年起床，把自己随身的匕首给了她，“不要跑太远。”
雪深路滑，云乔冻了一哆嗦，都怪现在的身体太差了，若是从前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怕冷，还会穿着短袖去玩雪。
“雪深啊深，他的脚印也深啊深，那迷途的旅人走啊走。”
“天黑呀黑，母亲的脸也黑呀黑，那稚子的垂髫摇啊摇。”
“游子着破衣，他也不归家，母亲望啊望，白雪覆黄土。”
云乔唱着坪镇上的童谣，用匕首挖着野菜，冻土有些硬，还有些抗寒的野菜还在生长着。
云乔挖的野菜不是很多，但是够两天吃的了，这种叫的椰草的野菜都是成片生长在一起，还有一大半在雪地里埋着。
在现世中，她没见过这种菜，但是坪镇上每年冬天都会卖这种菜，价格比平时的菜要昂贵很多。
整理好了所有的菜，她又踩着自己原来的脚印慢慢往回走。
“那游子飘啊飘，葬在了异乡，那母亲等啊等，一生在空望。”
“雪又下啊下，迷路的旅人啊，找不到家啦。”
今天的日头有些好，云乔回到山洞时，白渺已经晒了很多的湿柴，他正拿着一个棍子在山洞不远处往地上戳，云乔放下野菜，凑近了看，他已经挖了一个大坑。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白渺没理会她，把木棍拿起来用匕首削了削，一头被他削的扁平，云乔才发现这个像铲子。
见状云乔也不打扰她，回到山洞里，准备做早餐。
她总以为，天刚亮没一会儿，应该还是早上，所以听白渺说快正午时有些震惊。
“可是，才刚天亮。”
“冬日里，夜长昼短。”白渺拿了野菜去溪边清洗，云乔盯着锅里的汤，想着该怎么走出这个山，与世隔绝不是办法。
河面上结了不少冰，他似有所感地看向远方，一只鸽子飞来，停在他的手上。
他取下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看了之后用内功震碎，碎屑被他扔进了河面上。鸽子又飞远，白渺的手贴上冰面，冰从他掌心的位置开始融化。纸屑慢慢沉入河底，随着河水流向了远方。
白渺回来时，云乔已经睡着了，洞口被她用挡板虚掩着，虎皮被她用垫在了身下。
他想起了少女那时候伸出手，他其实大概看出了她的命数和身份。
师父让他去坪镇找的人应该就是她了，齐王之女，韩卿之孙。
在他站在洞口的那一刻，她就醒了，他没有出声，又拿着木头坐在地上削。
云乔装睡结果又睡了一会儿，白渺出门了，她才起来。
白渺还在削着木头，地上都是碎屑，小小的山洞里充斥着木屑味。
云乔看他削出了一个小碗出来，不得不有点感叹工匠精神，真是太厉害了，可随即，她又看到了旁边的竹子。她比了一下，这比她的腰还粗，怎么……又这么大的竹子？
地上多了很多容器，不过都是木制的。
“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竹子？”云乔确认不是自己没见识，但是她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竹子。
“山上有一片竹林，我来时发现了，下午去砍了一根回来。”
云乔点点头，“那夏天时，漫山竹叶纷飞，一定很好看吧。”
闻言，白渺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错愕她怎么会想到这些。
云乔一边煮饭一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白渺已经习惯了这些。
第三日，他发现，她像个小孩子。
饭后，白渺照例拿着铜钱出来卜卦，精神集中，以至于他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木头未完全燃烧会出现碳，她则拿着碳在墙壁上画着什么。
云乔发现他注意到她时，就给他讲墙壁上每一个形色各异的组合体的故事。
第三日，他还发现，她很孤独，会自己和自己玩。
他收起铜钱，五日后，雪融了大半，他们就可以下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