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见,现在就去!”王直催促叶宗满道。出了屋子,王直心想:“现在银两及银票用得差不多了,得找亚历桑德罗先生预支一些,等买了东西卖掉赚了钱,再还给他便是。”王直便带叶宗满又去找火者亚三。
亚历桑德罗·佐治见王直等人前来,问道:“准备好出发了吗?丝织品都已经放上船了吧?”王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佐治先生。亚历桑德罗说道:“因为购买物品,这个商号存款已经不多了,还有一些我就都给你吧。你稍微等等。”
亚历桑德罗进了密室,不一会儿捧出来一个有点宽大的财宝箱,放到王直面前道:“你把这小箱子打开看看。”王直一边心想“我的妈呀,这还叫‘小’箱子,莫非佐治先生还藏了不少‘大’的?”一边命叶宗满开了箱子,只见里头尽是纸质“大明宝钞”。
王直道:“小叶,清点一下?”叶宗满“哦”了一声弯下身子,亚历桑德罗摇摇手道:“无需清点了,这里头共计4000张,也就是四千贯。连同这小财宝箱一起拿去吧。”王直原先没注意:这小财宝箱,本是个宝石箱,外壳镶嵌了几颗宝石,雕刻工艺亦算上佳,显示西番式样,看来也值个400至500贯。王直心想:“佐治先生不愧是商会代理人,出手挺阔绰的。加上之前的全部货物款,我看他元气大伤、严重透支了,真不好意思再找他多要一分钱了。”亚历桑德罗道:“主要我怕身份暴露,最近不敢随便出海,不然我也能下南洋跟各国商人贸易出一些货品来。说起来真不好意思,你就先拿这些去用吧。”
王直拜别亚历桑德罗,着叶宗满捧了箱子,出了商号,去了戈麦斯商会。戈麦斯商会的商铺,位于东门集市中心,正好在甬江口边上。能看见一艘小型拿屋帆船停靠在埠头,一些伙计不停地往商铺里搬运东西。王直猜道:“好多西番物啊。比佐治先生那里恐怕多出不少。”叶宗满道:“就是这家商铺,听说他们跟金家商会刚刚建立了合作关系。”
“是吗?”王直说道,“咱们去瞧瞧!”说着两人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戈麦斯商铺。进了店,只见一位满脸深黄色胡须的老板,身穿葡式礼服,脖子被衣领顶得挺高,指点着伙计们:“小心点。对,这个盒子就放在那边。哎呀,不对,那个放这边。好啦。”叶宗满朝王直使了使眼色,王直知道他是老板,要找的正是这个人。
王直朝四下里扫视了一番,除了放有器物的盒子,有诸如下物品摆放:角落里靠近窗户处有大键琴一台。一副空置的衣架隔开,右边靠近门口处,挂着一件西式将军盔甲,隔着门对应盔甲的地方,有一副古旧的刀架,只不过上面放的不是普通武器,而是细薄的西式十字护手轻佩剑(Rapier),共计5至6把。柜台前有个小摊,摆放各种首饰、玩具,柜台左处还有一个矮一点的台子,上面摆放着珍陀酒和阿拉克烧酒等各种西洋酒类,当然还有葡萄酒,因为盛放酒类的器物是特制的玻璃瓶,比较少见,所以王直觉得稀奇。王直从首饰摊旁边的小摊子上,拾起一块方形的砖块物,嗅了嗅。
“哦?这位客人,随便看一看啦,都是上好的西洋工艺品。”黄胡子老板发现了前来购物的王直和叶宗满。王直正被砖块熏了一通,“好香啊。”王直不由得赞道。
“哈哈。”老板两手相握,笑道:“客人,你好。这个玩意儿是,来自叙利亚国阿勒颇镇的香皂,用橄榄制作而成。”“香‘皂’?”王直回礼问了一句:“是洗澡用的吧?不错不错。”
“对对。”老板点头道。“客人要来上两块吗?算你优惠。”
“老板您是叙什么——利亚国人?”王直好奇地问道。说着让叶宗满将搬运了半天的小财宝箱放在地上。
老板用右手摇摇,然后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一面锦旗道:“我是葡萄牙人,来自欧洲,最靠近大西洋的那个航海国家。”说着又端敬地朝锦旗躬身行了一个礼。原来这旗子上,印制的是葡国的王徽:以白色为底,呈横窄竖宽的矩形,中有红色盾型纹章,下方为尖尖顶拱,红盾中间为白色盾,白色盾中又有五个呈十字排列的蓝盾,每个蓝盾各有五颗白色圆形图案,似小星星;红盾边框中,有11座城堡图案,均匀分布;盾型纹章顶上,有开放式的花型皇冠。——这就是前代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定制的葡萄牙王徽,长子若昂三世刚刚上位不久,王徽还没来得及修改,便沿用如此。老板继续道:“叙利亚,是亚细亚中东地区的一个国家。”王直知晓,那欧洲说的即是欧罗巴之洲;亚细亚说的是亚洲,至于中东嘛,大概是亚洲西边某个区域。
王直暗忖到:“原来那小拿屋帆船上,好像也印有这样繁复的图案。原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佛郎机国徽章啊。相比之下,咱大明王朝海船上的日月旗,可简单多了。”王直附和道:“竟然如此。”
黄胡子老板继续道:“我叫何塞·阿尔瓦雷斯,是乔治·阿尔瓦雷斯之子。我的父亲乔治·阿尔瓦雷斯,是戈麦斯商会的成员,服务于葡国王室,兼职探险家,后来在第2任印度总督阿方索·德·阿布凯尔克先生手下做事,是我们国家最早到达你们明朝广东海域的先驱之一。”
王直心想:“看来,都是名士,说不定和那位被通缉的皮雷斯也是互相认识的家伙。”王直恭恭敬敬道:“原来是贵国大名鼎鼎的海商,远道而来这么久,失敬失敬。”何塞也按中国礼回敬王直:“你别客气,如果看中了什么番货,尽管说来。”
“这是何物?”王直拾取一枚玻璃小瓶液体,液体呈粉红色。王直扭开瓶盖,再次闻了一闻,清香四溢。“这是蔷薇露,俗名香水。盛产于阿拉伯地区,一般为女子享用。”何塞回答道。王直不单嗅觉敏锐,心中算盘打得也挺紧:既然是女子用品,又小巧,易于携带,我得多买几瓶,好取得姑娘们的芳心;再不济转手卖掉,盈利几贯钱呢。王直笑着问道:“多少钱一瓶?”何塞道:“这里还剩5瓶,原本的价钱是120贯一瓶。”王直道:“行行,我全要了,算我100两一瓶。”何塞双手相握,摩擦了一番,朝王直点头道:“好的好的。”所谓一两即是一贯,一贯即是一两。贯是按1000文铜钱算,两是按纹银一锭算,两者相通。
王直又在首饰堆里挑了挑,并未发现满意的货物,于是决定拿十块橄榄香皂,每块本50贯,也砍价成40两,花了400两。正踌躇间,王直忽然发现一旁摆着几个棍状物,一头粗,一头细,好似当年在杭州宋素卿给钱买的万花筒。“这又是啥?”王直拿了一根起来,拉扯了一番,咦?原来真的有两个镜头,不过并不是万花筒。
“这叫:望—远—镜!”何塞介绍道。王直正在摆弄,的确,从小的这头看去,用大的那头对准远方,远方的景物清晰的映在小的这头里,似乎能看好几百丈远呢。“这个玩意儿挺好用!”王直赞同,只可惜台面上只剩下3根,一大两小。王直心想:“大的这根,要送给尚源道王子殿下,小的嘛,我自己留一根,一根送给无想丸,他在瞭望台上用正合适。”大者,1000贯;小者,800贯,合计2600两。
一下子,王直就花了3500两。“还有500两呢,买点啥好?玻璃杯就算了吧,容易碎掉。”王直正心想,叶宗满在首饰堆里不经意拾取了一块像首饰却不是首饰的东西,一块圆形金属块,上面有个盖子,可以翻起来。
“大哥,你看!”叶宗满将此物,呈给王直端详,王直一瞧,那器物中间仅有根铁质指针,心想:“莫非这是西洋人的指南针?”何塞随即解释道:“这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怀表,也叫怀钟。用来指示时间,你看这上面有12个刻度,表示12个时辰,不过我们的这个时辰,不是明朝你们的12个时辰,我们一天有24个小时,因此指针白天会走一圈,然后晚上又走一圈,走2圈才是你们的1天。”王直聪明,一听便明白。
“多少钱?”王直挺直腰板“咳咳”咳嗽两声道。何塞手指竖起1根,道:“一千贯。”王直想了一想,道:“500两卖给我吧,您看我这里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宝贝。”何塞想了想便道:“好吧,既然客人你这么提了,我也不好意思推却,拿去吧!”
王直让叶宗满从财宝盒里支取宝钞,恭敬地交给何塞。何塞满意地收了钱,便协助叶宗满将香水和香皂盛入财宝盒。放不下的望远镜,何塞用布包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木盒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