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到手，秦殇收拾东西，等到晚上悄悄出了山，故意饶了一个方向，从别处进入镇子，将租借的兵器交还黄家铺子。
掌柜揉揉眼，再三确认眼前蓬头垢面的乃是秦殇，吃惊道：“秦公子无恙否？”
将兵器交到柜台，笑言道：“自无恙。”
掌柜好奇问道：“封山已五日，始终不见公子，小人还让人向猎户们打听公子呢？昊天上帝保佑，公子平安归来。”
秦殇拍拍腰侧的书袋，面色郝羞道：“本来不过是犯了书瘾，未料到竟劳烦掌柜挂念，秦殇惭愧。”
掌柜谦卑一笑道：“公子是贵人，精贵，何况我家太师和大爷一直有交代，对于来往贵客要多加照顾，小人岂敢居功。”
秦殇自然清楚里面的门道，这店铺本就不是黄家用来赚钱，而是用来收购猎物和刻意结交进山的贵族公子们的，就像他借兵器从来没有押金之说，打到的猎物也是溢价收购。
掌柜的点到为止，一语带过接着道：“自‘洛邑天变’后书院便关闭了，公子可想好接下来做些什么吗？”
“‘洛邑天变’？”
这个命名就值得玩味了。
秦殇皱着眉头道：“当日我在山里，只能远远望见一鳞半爪，掌柜的可能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柜往门外瞥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神族的事情本不敢多言语，但既然公子问了，却也不敢隐瞒，只望出的我口，入得你耳。”
见秦殇点头，掌柜接着道：“现在有两种说法，官方不断解释说是神族逼夫子上天，天子当时龙气被镇压，无力反抗，才没有救护夫子，但有谣言却说…”
掌柜的脸上的表情很恐慌，说话的语调都在发抖：“说天子勾结神族弑夫子。而且这个谣言是在神族降临之前就大肆传开了。”
秦殇笑道：“谣言传开，神族降临，夫子出事，一环接着一环，看来舆论对天子不太有利啊。”
见秦殇轻松的样子，掌柜也放松了几分，依旧压低声音道：“据说二天前，书院的一部分学子们都堵宫门了，各大诸侯、大夫的公子要集体离开洛邑回国呢。很多人现在害怕会有诸侯借此起兵作乱呢。”
秦殇道：“不至于吧，真相毕竟还不明确。”
掌柜叹息道：“希望诸侯们和公子一样冷静吧，别像那群归化半兽人一样冲动。”
秦殇问道：“区区十万不到的部落而已，消息传来都半年了，难道诸侯国自己不能镇压？”
掌柜摇头：“平叛好像不太顺利，国朝已经发出告示，要亲自征讨呢，城内现在已经开始征兵了。只是这次书院学子、贵族公子都没多少响应，我家二公子负责这次征兵，正为之头疼呢。不过话也说回来，物以稀为贵，公子要是此时参军，待遇怕是要比以往厚实很多吆。”
这掌柜的，有点意思，或者说黄家有点意思。
表情自然流畅，同样的话，这几日掌柜的恐怕说了几十次了。
昔日繁华热闹的洛邑，此时变得有些沉默，路上的人神色匆匆，对于巡逻的军人道路以目，显然几日前的杀戮给国人留下了足够的阴影。
校场招兵，排队的倒是目测不下千人，几乎都排在普通征兵一队。可都城的国人犹记得，以往招兵，城门都会被赶来参军的人堵塞，延绵数里，需要站在城楼才能从城内的头看到城外的尾巴，曾有一日招兵三万人的记录，更有意气风发的士子来博取军功，书院也鼓励学子入伍报国，学子往往不分身份高低，呼朋唤友、相互激励，因为文成武就，成为基层最优秀的一批军官。
排在军官一队的只有三十余人，测试初选项目和士卒一样也是气力，这次标准降低，双臂力量达到两百斤之力就算合格，基本上就是普通人打磨两三年的力气，就可以担任最基础的伍长职位了。
测试下来，快要轮到秦殇时，通过的比例不下八成，但这并没有让负责的军官和文书感到高兴，相反有些兴致缺缺。
在这个信奉“虎父虎子”的年代，出身几乎就决定了一切，这些人从穿着到出拳的姿势就能看出几乎一水的普通子弟，自然就不入眼了。
轮到秦殇，军官和文书就立刻眼神一亮，来了兴趣。此时的秦殇虽然换了一身素衣，可身上的贵族气质却做不得假。
军官右边眼睛上带着一副镜片，上来直接问道：“何身份？”
秦殇递出身份证明：“乾国公室子，书院学子秦殇。”
“不错，不错。”
军官检验后交还，作揖道：“下大夫、旅帅黄永向公子见礼。”
秦殇回礼道：“下大夫有礼，秦殇前来应征。”
黄永抚须，略一沉吟道：“公子身份尊贵，又是书院学子，一般入伍可以直接担任两司马，不过现在贵族子弟入伍太少，导致基层军官不足，可任副卒长一职，并直接掌一两。”
“诺，谢下大夫提拔。”
秦殇心知对方确实超擢了，否则即便“次军”只是作为“正军”的辅助，掌握百人的卒长也向来从正军选拔的军官担任，黄永可谓一步给到顶了。
黄永摆摆手，看看日头道：“刚好天色不早了，接下来应该没什么收获了，便由我来安排你吧。”
路上黄永解释道：“这次本计划招次兵两军，奈何出了…出了点意外，王都周围响应的国人不足，故而大元帅下令在周国境内多地点征招，所以我们只负责招收三师七千五百数。预计再有两天就可以挑选完毕了，届时我会担任次一军一师师帅，就地分配训练五日后开拔。”
到了器械营地，二人径直来到一处军帐，黄永挥手让见礼的军需官退到一边后，对秦殇笑道：“天子优待贵族子弟和书院学子，武器铠甲一直都是特供的良品，这次闹出了风雨，闲置了下来，你尽可以选一套好的。”
说着，挪开堆积的诸多木箱，将底部一个打开，里面放置着一套红色甲胄。
军需官躲在一旁眼神有些闪躲，黄永瞥了一眼，对秦殇笑道：“这些老军头油滑，将好东西藏在里面，若是不清楚勾当的，就会挑一件普通的，遇到大方的贵族子弟才会拿出来。”
秦殇上手敲了敲，赞道：“三品锐器，竟有这等好东西。”
黄永竖起大拇指：“好见识，不愧是乾国公子。锐器经过符师刻画符阵，从而赋予了一定的特性，这件铠甲就被刻画了金刚符，在受到攻击时自动激发，足以消减五成冲击力。”
秦殇笑着收起道：“下大夫盛情，我就不客气了。”
黄永点点头道：“公子擅长何种武器？某可再帮公子挑选一番。”
“小弟短兵可使刀，长兵可使槊。”
黄永闻言，从武器架上挑选了一弓一刀一槊，弓槊二品，刀器三品。这是因为弓、槊属于贵族兵器，需要足够的力量和技巧才能驾驭的了，所以与自身境界匹配最好，刀器就属于大众了，战场厮杀挥得动就行。除此之外，作为中下层军官，还有专配的军马一匹。
军需官登记后，黄永领着秦殇选了处营帐，就出营找了处酒馆，酒桌之上推杯换盏，很快热血上头，感情升温，遂以兄弟相称。
喝到后来，秦殇不胜酒力醉倒在桌上，由黄永送回军帐。
营帐内漆黑一片，“醉鬼”却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
一个黄家支脉，爵至下大夫的贵族，真个相信他是一个会酒精上头的豪爽武夫，那就是他蠢了。
但黄永既然表现出亲近之意，他自然乐得交好。至于有何图谋，在秦殇看来世界的利益本就是博弈的，益害各凭手段而已。
不过作为秦氏子，祖训从启蒙时就牢牢刻在心中，开篇首要：传我秦氏训告，子孙须当敬听，秦受黄天之德，守土当为本分，凡与四方接战，宜当奋勇争先…
现在遇到了征讨归化兽人，参军入伍，义不容辞。可征讨之后呢？他的未来…
书院关闭，他失去了去处，乾国又回不去，最好的选择是加入大周体系。
问题是现在的大周爵位拥挤，随着不断分封，所实际占据的土地也就十五个郡，最明显的就是书院培养的学子一直在大量外流，被各大诸侯国接纳，所以要挤进去并不算容易，要有个好位置，就非得和官府高层贵族牵上关系。
本来黄家比较容易靠上，毕竟这次次军主帅就是黄家嫡系次子，次军抽调的军官一半也都是“黄家系”，有心总能靠上。
但是黄家有个缺点，就是势力主要集中在军中，在地方上插不上手。
那是不是找机会向这次统军主帅，大周的太子靠一靠呢。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如今天子老迈，名声又受到了严重的攻击，甚至可能成为诸侯起兵的借口，所以这次让太子统兵，明显就是加重太子权威的做法。
看来这次出征需要寻找机会立下功劳了，最好是入了太子的眼，得他的推荐安排在地方任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