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只要个公平

朱大力仔细藏好手机，从队员们腰处挤进自己的脑袋，然后用比程路更夸张的音量喊道：“哎呀，你不是老程家那个小谁嘛，这是咋啦，是不是腿断了？哎呦喂，来来来，我背你去医院，快点快点，晚了该截肢了嘿” 这个音量，这个阴阳怪气的音调，连角落里的乔天翼都忍不住侧目，更别提憋着笑的众人和一脸黑线的教练了，不耐烦的摆手让他俩赶紧滚。 朱大力真不愧叫大力，背着程路一路小跑，程路在她背上颠的声音一颤一颤：“这位女壮士，你放我下来先，我不要面子的啊！” 朱大力怕郭一鸣反应过来，一鼓作气直接跑了个四百乘四百，放下程路后，一脸兴奋：“走，找个手机店解锁去。” 可怜的程路顾不上魂儿都被颠走一半，翻着白眼：“用不着，不就手机屏解锁么，我就能办~” 半小时后，校外小旅店门口。 “进啊，瞅啥呢？” 朱大力斜着眼睛看着程路。 现在程路像吃了辣椒的蛤蟆一样，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不就手机解锁找视频么？为啥要来开。。房。。啊！我面子已经没了，好歹保住里子啊，我的清白啊，这要传出去，我老程家的独苗苗以后还怎么找女朋友！ 朱大力像过来人一样，拽着程路的胳膊开始给这孩子洗脑：“情况是这样的哈，这个手机怎么来的不用我解释了吧？不光彩对吧，里面的视频涉及死者隐私对吧？咱不能在公共场合暴漏，不尊重死者，对吧，那你是选择食堂还是操场还是图书馆？” 一小时后。 朱大力翘着二郎腿，满嘴的薯片，“小程啊，行不行啊，黄花菜都快发芽了呀，还没解开呢？” 此时的程路。。。。唉 没法描述，只能说孩子太惨了。。。。 又过了半小时，眼看着朱大力已经吃光了五包薯片，已经开始挨个袋子舔碎渣渣了，程路像触电的耗子一样蹦了起来。 开了！解开了！ 一边念叨着，“打开相册。。。我勒个去。。。这个郭一鸣。。。” 真的是变态！ 朱大力凑过来一看，头皮开始发麻，那相册里400多张全是偷拍李蒙的照片！有阳光下的李蒙、抱着一堆篮球的李蒙、吃着泡面的李蒙、还有。。。浴室里的李蒙。。。。最细思极恐的是在寝室睡梦中的李蒙。。。。 各种环境，各种角度，还有身体各个部位，特别是好多张照片明显是一只手拉开李蒙的被子拍摄的。。。 朱大力继续往下拉，果然，视频在里面！ “点开啊，你等啥呢？咱赶紧确认下证据啊”。程路看朱大力停顿了半天不禁催促，这可是他耗费近两个小时的脑细胞和清白名声换来的啊，能不急么他。 朱大力面色沉重，这个视频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帧都是把李蒙送往地狱的台阶，就是这些视频和照片，威胁着这个可怜的男生，逼迫着他，让他崩溃，让他绝望，让他想一了百了。明明有着大好前途，明明有着双向奔赴的美好感情，明明可以好好的活着，如今却。。。 朱大力鼻子一酸，说道：“这个视频，咱俩不能看，我得叫李蒙过来让他亲自确认。” 这回轮到程路停顿了，“你刚才说什么？谁？你让谁过来？我没听错吧？” 紧接着，程路继续露出吃惊蛤蟆眼，看着朱大力熟练的掏出黄符，神龙摆尾般画着程路看不懂的字迹，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紧接着，朱大力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向灯光下昏暗的墙角说：“举着” 下一秒，程路不禁是吃惊蛤蟆眼，完全是蛤蟆嘴里卡了个驴蹄子一样，长大了嘴巴，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指向那个昏暗的角落，圆咕噜的脑袋在朱大力和墙角那悬浮的白色枕头间来回转动。 特别像一个卡了电的风扇。 程路能不怕么，哪个正常人见过在旅店画符的？这也就算了，哪个正常人看到枕头能飘在墙上的？谁见过，就问你们谁见过？要是你，你怕不怕？早就吓尿了好嘛。 真特么么的长见识了。 更让程路想晕又不敢晕的情景来了，朱大力拿着手机，一步一步走向墙角，递了过去，听她小声的问：“李蒙，你看下是不是这个？” 程路脑瓜子嗡嗡的 满脑子都是：李蒙？自杀的李蒙？我的天呐。。。。 程路此时已经失去听力了，他现在不敢拥有听力，恨不得自己失聪才好，看着朱大力对着墙角说着什么，最后，看着她还抱了抱那个枕头。 过了会儿，朱大力眼眶通红的回过头，看着程路，哽咽又坚定的说：“走，我们去警察局。” 我们去要个公平！ 到了警局，朱大力说自己在学校捡到了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有学校里自杀的男同学，在警察的视角，这个女孩子浑身发抖，声音几度哽咽，明显被手机里的东西吓坏了。 当朱大力擦着鼻涕被警察送出来的时候，警察小姐姐还不住的安慰着她，生怕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小姐姐说他们会开始调查手机的主人和李蒙同学的死因。 程路也咨询了学法律的同学，目前法律虽然没有猥亵男性的定罪，但是郭一鸣大概率会因为故意伤害罪立案，情节严重会判处15年以上有期徒刑。 回校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为李蒙的遭遇而沉默，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篮球社。 此时篮球场上只有一个男生在打球，修长的身形，熟练的运球、投篮、捡球，在运球、投篮、捡球，一刻不停歇的运球、投篮、捡球，满头是汗，大口呼吸，不知疲惫，看样子已经打了很久了。脚下的球鞋不断的摩擦着地板好像快着了火，那是乔天翼，痛苦着的不知如何发泄的乔天翼。 终于，最后一次的投篮，力气不够了，球没投进篮筐，乔天翼精疲力尽的看着篮球掉落在地板上，向前滚动，穿过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淡淡的，透着光，周身还像冒着白色和青色的烟一样，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但能看出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是李蒙。 乔天翼去捡球，一步一步，直到也穿过了那个影子，在重合的一瞬间，乔天翼跪了下去，双手握着拳头砸向地面，一拳两拳三拳。此时本是向前滚动的篮球突然调转方向，慢慢，慢慢的，就那么正正好好的停在了乔天翼即将砸落的拳头下面。 是李蒙不忍看到喜欢的人那么痛苦吧。 程路听见朱大力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夹着微微的抽泣声，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肩。 乔天翼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篮球，一动不动，像是疑惑像是肯定像是自嘲的问了一句：“蒙，是你么” 身旁的那个影子明显颤抖了下。 乔天翼脱下球衣，双手在裤子上抹了几下，然后开始轻轻的擦拭着篮球，他的眼泪掉落在球上，继续擦，要擦干净，他不停的擦，眼泪不断的掉落在球上，手上，地板上， “怎么擦不干净，都怪我，都怪我，怎么擦不干净啊。。。。李蒙，李蒙！你回来啊，回来啊，我擦不干净你送我的篮球了，是我混蛋，是我混蛋啊。。。”乔天翼抽噎着，抱着篮球泣不成声。 朱大力很想很想走过去告诉他，李蒙此时此刻就在你的身边啊，他眼睁睁看着你如此痛苦却无能为力，李蒙他，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啊。可是她忍住了，她感受到李蒙的身影在飘动，那是因为他在慢慢消散，满足心愿的鬼魂都会像晨雾一样，阳光来了，就该走了。 她不想打扰两人最后的时光。转身离开，这时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对着朱大力的耳朵轻轻的说到：“谢谢你，我很满足。” 朱大力猛的回头，她好像看到消散的影子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在微笑，她甚至看到了男生头上打下耀眼的金光，光线越来越浓，越来越亮，而李蒙的影子，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李蒙的心愿达成了，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个没有达成所愿的李蒙呢？ 朱大力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喝下藏在老爸地板下的酒了。 朱大力回到寝室看到室友们也回来了，几个姑娘叽叽喳喳正在讨论假期是如何度过的，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儿，谁的男朋友送了什么生日礼物，谁的男朋友跟自己吵架，一片欢声笑语，在这个氛围里朱大力心里也是瞬间轻松不少。 下一步，收拾下心情，出发，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