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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见已陌路

我目送湘剑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他却始终不曾回头。而老婆婆只是坐到我床边,挡住了我的目光,半开玩笑的语气,“小姑娘,你的身体弱不禁风的,就这样闯我们的结界,真是有点不自量力,不过幸而只是受了风寒。来,把药喝了吧。”

我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药,这位婆婆必非寻常人,否则也没有能力布下这样一个结界。

“你到底是谁?是你让湘剑忘记一切的?”

她只是大笑起来,有些赞扬地看着我。她的一只眼睛却似乎是看不见的。

居于海上,深藏不露,难道她就是传说以葫芦的造岛的独眼老人?

“难道你果真是龙婆婆?你为什么,咳咳咳。”我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龙婆婆笑道,“原来那孩子叫湘剑,倒是怪讨人喜欢的。不过你也别着急,先把药给喝了,我慢慢给你讲。”

药递到嘴边,我只得喝了一大口,却是苦的很。

“他被海浪打到岛上的时候,半条命已经没了,口里只是不停喊着‘晨儿’两个字,我想要救他,可他心中的意念却是一心求死,药石无效。于是我用珊瑚水洗去他的记忆,才捡回他的一条命。”

“当初江湖硝烟弥漫,我带着那些因战争而孤苦无依的孩子来到这里,只希望建立一个快乐的国度。这里的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历经几代,生活都平静而安详。可阿牧就像我过去那些刚刚脱离战争的孩子一样,活得太苦,让我心疼。阿牧现在活得很幸福,并且下个月就要和雪樱成亲了。晨姑娘,我希望你能成全他们。”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却让我说不出话来。末了,她把药放到我手里,“阿牧熬的药,把它喝完,你的身体好得快些。”

夜晚,月凉如水,晚风习习,我站在海边,用刚刚削好的竹箫吹那曲在百鸟之岛湘剑为我吹的那首曲子,心下无限悲凉。

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他现在一点武功也记不得了,就连走路也会轻而易举被我发现。吹了好久好久,月亮在天空跑到西边,他还是毫无反应,我有些失落地停了下来,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箫声刚落,那边却传来悠扬的曲声,此起彼伏。我猛地一回头,却是看到湘剑拿着一片叶子,默然吹着那首曲子,我心中一阵惊喜,“湘剑,你想起来了?”

声音停了,他却只是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这首曲子我第一次听,调子怪好听的,只是太悲了。”

“对不起。”我强咽下心中的苦涩,“我又认错了,你总让我想起他,我、、、”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抱紧他,告诉他,我是晨儿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可我知道我不能,如果我那样做,他一定会像早上那样害怕得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你怎么也没睡?”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扯扯嘴角,张口说出客套的话语。

“我给你送药,看你一个人出来,不太放心。”他说。

“你担心我?”

“你是客人,我当然不希望你出事。”

“原来这样。”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如同夜空中那颗最明亮的星辰,我心中一阵久违的悸动,然后是后知后觉的失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不再有我的倒影,我装作无所谓地别过头笑着说,“能陪我吹一曲吗?”

他点点头。

我们并肩站着,波澜不惊的海面,两种乐器交相辉映,美妙绝伦,仿佛静谧的天空也变得灵动起来。一曲终,犹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夜里的风很凉,我放下嘴边的箫,不由得用手搓了搓臂膀。

湘剑站在我旁边,静静地把玩手里的树叶,眼中闪着满足的光。我递过手中的箫,“试试它。”

他愣了愣,只是不好意思地摆手,“我不会。”

直到现在,我仍然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可湘剑就在我身边,那样真实,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湘剑,他还活着,感谢上苍,他还活着。

可我的心不知为何升起丝丝淡淡的凄凉,湘剑,已经不再记得初晨了,就那样把她忘了,甚至把自己忘了,彻彻底底。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湘剑,他不再会舞剑,也不再会吹箫,不再会在寒冷的夜里,温柔地把衣服披到我的身上,不再在为我熬药时把药量减少一半,分两次,再体贴地加上蜂蜜,不再用那种心疼而温暖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贪心!上天让他活着,让我有生之年能够再次见到他,我知道我就应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他不再爱我,难道就不是我爱的那个湘剑了吗?他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他现在忘了一切,也忘却了过去爱我时的痛苦,重新找回了简单快乐,无忧无虑的自己,难道我不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他在对我笑,我强忍着内心深处的伤感,向他回报一个甜甜的笑。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只是顿了顿,然后说,“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我又搓了搓手臂,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告诉自己,就算他不再会舞剑,也不再会吹箫,就算他把我忘了,不再爱我,甚至是要娶别的女孩,我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他,会像龙婆婆说的那样,祝福他。

我以为这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我错了,当回到村子时,看到那个叫雪樱的女孩温柔地等在门口,看到湘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露出了笑容,看着他们手挽手双双离去,心中的不甘和难过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我放不下!

那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多适合他啊!暗初晨,你嫉妒吗?过去是凌云,现在是她,他只是需要一个这样的干净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任性的妖女。

晨曦微露,淡淡的光明照映在脸上,我沿着海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太阳渐升,热辣辣的阳光有些晃眼,我忽地有些头晕目眩,不由得半跪在沙滩上,这时,只见一个男子向我走来。

“姑娘,你只是有些中暑,快喝碗凉茶吧。”一个扎着可爱双辫的女孩笑着对我说道。

女孩名唤小言,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而救我的男子名唤海峰,是小言的哥哥,两人一起住在海边的茅屋里,相依为命,以捕鱼为生。

兄妹二人十分热情好客,活泼开朗,听闻我被海浪冲至海岛,十分同情,再三要我住在他们家。比起在那个压抑的空间里,每日像个傻子一样看湘剑和雪樱情意绵绵,这个温暖的小茅屋反而让我感觉更加舒心,于是,我便在二人家中暂住下来。

只是,躲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坐在海边,看远处渔船晚归,回忆过去经历的点点滴滴,只感慨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归来的渔船中,满载而归的男人一脸质朴的笑意,而女人们纷纷向前,用手帕替他们擦着汗,提过一桶桶收获的鱼虾。人群之中,我看到了海峰的身影,小言向海峰招着手,露出开心的笑容。

“走,我们去看看哥哥打到了什么。”小言拉着我跑过去。

“哇!好大一只螃蟹!”

“初晨,不如今晚试试你说的那个岛外人的吃法,‘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听着就很有意境,我们也算是附庸风雅一回了。”

“那我去打一壶酒回来。”

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温馨,我仿佛亦沉浸其中,嘴角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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