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将至,天边被染成了红色,几日都未曾见到湘剑了,他在干什么呢?
“今日是上元节,外面可热闹了。”
“听说今日男女若一同放海灯,寓意一辈子同舟共济,永不分离呢。”
海峰和小言在那有一嘴没一嘴地聊天,看到我往外走,忙喊我,
“初晨,你去哪?药还没喝呢!”
绕着海边走了大半圈,也没瞧见湘剑的影子,我瘫坐在沙滩上,天渐渐黑了下来,海上点点灯光摇曳,像是跌落人间的星辰,洒满了整片海洋。我呆呆望着无边的海,有些惆怅。
湘剑和雪樱,躲到哪个旮旯角放海灯了?
“娘子,我们去螺市放纸鸢灯吧,听说今日放纸鸢灯,寓意比翼双飞,恩爱到白头呢!”
一对刚刚还在你侬我侬放海灯的小夫妻说道,相互搀扶着往那边去了。我心中一动,忙跟了上去。
螺市满天都是纸鸢灯,我穿梭在人群中,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眼睛却扫过一对对恩爱放纸鸢灯的青年男女。
没有找到他,心中有些失落,又隐约浮现一个小小的念头,他们没有来放纸鸢,是不是说明、、、我没再往下想,扭头正要回去,忽然,人群中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便人潮纷杂,我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来,他一个人靠在墙边,手中拿着好一大串纸鸢灯,以至于他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我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他们不至于要放这么多吧?以前也没见这家伙有这种浪漫细胞,如今失了忆,在这岛上做起了原始人,反而开了窍?
我走到他的跟前,他看到我大吃一惊,“初晨姑娘,你去哪了?这几日找不到你,我们还担心、、、你遇到危险了呢。”
“怎么不见雪樱?”我的心思还在那一大串浮夸的纸鸢灯上,没顾上回答他的问题,方才升起的那点点微末的期冀消失,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酸涩。
“雪樱她们,这会应该在跟着婆婆做针线吧。”湘剑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那你这是在、、、”
“我做了这些纸鸢灯,拿来卖。”湘剑露出一个清爽的笑,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做得有些粗糙,见笑了。”
“卖给我吧,你陪我去放。”我回他一个甜甜的笑,拉起他的手便走,他的手掌一僵,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我拉出老远。
前方是一片较为清净的海域,我们一个个点燃纸鸢灯,看着它慢慢飞上天空,在风中摇曳,仿佛一只只灵动的小鸟。真美啊!
“阿牧,你怎么会想到做纸鸢灯呢?”
“我一直在攒钱,洪伯答应我,下次出岛,会给我带一柄剑回来。”他看向远处无尽的海,眼中带着向往之色。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出藏在心底的话,“阿牧,你可想过出岛?不如,你随我离开。”
湘剑明显一怔,清亮的眼睛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他低下头,低声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是有了割舍不下的牵挂吗?是因为雪樱吗?我没再追问。曾有人告诉过我,难得糊涂,那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我同他买了一串糖葫芦,结果发现他用酸枣替代了山楂,他却无所谓地说,“何必如此计较,你看,你不知道之前,不是挺开心的吗?”也许他说得对,今晚,其实可以很开心。
我扯出一个轻松的笑,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湘剑也有些不自在了,直愣愣地坐在我的身边,没再言语。随意摆弄着手中的沙子,忽然,我摸到一张树叶,于是捡起树叶,闭上眼睛吹起我在幽谷上吹的曲子来。
曲声悠扬轻快,空中忽然出现一群萤火虫,和着曲声翩然飞舞。
漫天的萤火虫,漫天的纸鸢灯,漫天的繁星,美不胜收,要是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时间静静流淌,直到一个孩子跑来将湘剑拉走,“阿牧哥哥,雪樱姐姐找你呢。”
看着湘剑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无力感,摇头叹息,那和尚,果然是个骗子,这么多年后,我竟悟了。
一年一度的斗狼会到了,据说是葫芦岛的传统,岛上男人崇尚阳刚之气,为了奖励优胜者,会以岛上难得一见的珍宝作为奖赏。
我意兴阑珊地坐在座位上,海峰凑在我身边说,“听说今年斗狼会的奖品是一支上好的水晶步摇呢。”
“水晶、、、”我心中一动,这孤岛之上,盛产水晶,而据水文之理,又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再者,一直守护葫芦岛的力量神秘莫测,难道,这一切与紫水晶有什么联系吗?
见我若有所思,海峰兴致勃勃地问,“初晨,你喜欢水晶吗?”
“水晶晶莹透彻,纯洁无暇,甚是美好。”我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准备打听打听紫水晶的事情。
可没等我开口,他立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替你把它赢回来。”说着便上了场。
一旁的湘剑正喝水,忽然被呛到,雪樱忙忙替他轻拍后背。
别瞧这家伙大大咧咧,亦不谙正经武学,却机敏善变,身手矫健,几番周旋,竟将狼制服了。
场下一片喝彩,“还有谁要挑战?”主事嘴里问着,双手却已捧下步摇。
“我!”忽然,湘剑猛地起身。
我一惊,他的旧伤未愈,是不宜动武的,加上他如今武功尽忘,如何能应对这凶猛之狼,我心下担忧,不由得望了过去,只见他面无惧色,从容下场,而雪樱愣愣坐在那,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深情款款地望着湘剑,柔情似水,一副被感动的稀里糊涂的样子。
我心里五味杂陈,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那狼一个猛攻,湘剑被撞倒在地,可他仍不肯放弃,依旧起身,利用地势与狼周旋。
忽然台上的一根大石柱不知怎地一松,竟掉落下来,眼看就要砸中湘剑。
“小心!”我和雪樱同时大喊出声。
我握紧手中的剑正要出手,只见湘剑大吼一声,石柱竟被震开,想来是情急之下激发了内力。可他不懂掌控,内力四射,竟将关锁狼群的门也震得粉碎,顷刻间狼群奔涌而出,现场大乱。
一只狼向雪樱奔来,湘剑挡在雪樱前面,他来不及拿棍,只得赤手空拳与之搏斗,却如论如何也使不出方才的力量,仿佛刚刚那股力量是老天爷打了个雷,与他无关。他脸色惨白,眼看就要受伤,而我趁狼聚力攻击时,从背后一剑斩下狼头,后面又是两只狼趁我不备欲意偷袭。我催动内力,将其击退。
战罢,我只觉得伤处有些隐隐作痛,口中亦有腥甜,却只是强行咽了下去。
“哎呦!”只听那边雪樱一声痛呼。
“怎么了?”湘剑扶住她。
“方才膝盖摔破了。”雪樱偎依进湘剑的怀里,楚楚可怜。湘剑将她抱起,匆匆离去。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苦笑一声,双腿一软,扶剑半跪在地上。
一个人影走到我面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我没有抬头,他好脾气地蹲下,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含枫,我、、、”我的眼睛有些酸涩,多日未见,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他温柔地对我笑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兔一般,默默地缩在他的怀中。
含枫轻车熟路,左转右弯,三两下抱着我回到了海峰家中。
“含少侠,你们回来啦?”小言刚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热情地向我们招手,看到我病恹恹的样子,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赶忙过来看我,“哎呀,初晨这是怎么了?”
躺在床上,看着含枫七手八脚地为我疗伤,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从瓶子里掏出一粒药丸,递到我的嘴边,我只得吃了,他方展颜一笑,开始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你走后的第二日,我便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有些事情,你需要时间自己找到答案。”含枫目光温和地看着我,又有些怒其不争地摇头叹息,“想不到,你还是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
“含枫,其实我、、、”我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晨儿,我都知道。”含枫打断了我,“你什么也不必说,也不必躲着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没有烦恼,可是,真的可以不介意吗?
丸药的药效上来了,折腾了一天,终于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沉沉睡去。梦中,仿佛有人轻轻呓语,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