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元年十二月初九,西川益州城,梁国公府。
一身着紫袍,年近四十的男子在厅堂中来回踱步。
此时,一侍卫来报。
“禀国公,顾家的人马出发了。”
“好!吩咐下去,出了西川地界再动手!一定要干净利落!”
“是!”
“对了,昌州那边什么动静!”
“据说那未君璟前往梓州了!”
“嗯?这个时候去梓州?”
“对外宣称是去拜会新任节度使。”
“拜会?这个未君璟如今统领东川四州,据说百姓都称其为静南王,如此明目张胆,又岂会甘心屈居人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走到一起。东西弄到了吗?”
“国公放心,东西已备妥!”
“好!仔细些。”
“是!国公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顾言昭,既然皇帝小儿意要断我臂膀,我的东西,岂能如此轻易拱手相让,想坐稳这东川节度使的位置,怕是没那么容易!”
男子怒火中烧,目露凶光,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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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东西两川交界处,马车行进在冰天雪地里。
顾愔掀开帘子,伸出白嫩的小脸,朝窗外打望着。接连几天的雪,林子里积起厚厚一层,树梢上也挂着冰晶,像透亮的宝石,美极了。
“蔡叔,咱们到哪了呀!”
“走出这片林子就到东川的地界了。”蔡叔骑着马,跟马车并行着。
“这么快就到东川了,那岂不是明日就能到梓州了?”阿兰满心欢喜地计算着日程。
蔡叔:“是啊!本就不算远,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出门在外总是不安全的。”
顾愔:“阿耶信中说派人来接我们的,想必也在路上了!”
“愔娘,这路面积雪难行,车马走的太慢。我看前面有一片湖,已然结冰,我派人前去查看一下,若是可行,咱们穿过冰湖,可以节约些时间,这天寒地冻的,晚上也可早些到驿站歇息。”
“蔡叔安排便是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走在了结冰的湖面上,车马确实轻快了不少。
这湖远观时左岸到右岸似乎并不远,走上去才发现湖面竟如此宽广,走了好一会儿,也才走出左岸不远。
“愔娘,你快看,岸边的树林,雪在动也!”阿兰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般瞪大了眼睛。
顾愔也探出头回望岸边:“奇怪,雪怎么会动呢!”
“有人!不好!”蔡叔大喊一声,抽出长剑,兵丁们立马警觉起来,纷纷举起武器。
只见岸边的雪林里冲出一群白衣武士,他们手执利刃,飞身冲出,以最快的速度将顾家的人马包围。
“杀!”只听领头的一声令下,白衣人齐齐举刀砍杀。
“保护愔娘!”蔡叔带领兵丁还击,湖面上顿时刀光剑影。
车夫见状,执鞭欲驾车冲出包围,往对岸驶去。一白衣人察觉,直接跳上马车,一刀划破了车夫的喉咙,顿时鲜血四溅。车内的顾愔和阿兰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两人抱作一团。马儿也好似受了惊吓,疯狂地往对岸奔去。
蔡叔这边,见顾愔遇险,他也分了神,被白衣人攻其不备,连刺数刀。见难以突围,蔡叔干脆朝着脚下冰面连砍数十下,顿时冰面裂出几条口子,湖水涌了出来,打斗间,脚下冰面不断碎裂,最终无法承重,蔡叔和白衣人皆落入湖中,各自挣扎着。
可这番动静,却让冰面越裂越大,一路追着滚动的马车而去。马车上,白衣武士正欲砍杀车内女子,可眼看马车快要陷落,干脆飞身弃车而去。裂痕一路追至湖心,纵使马儿飞奔向前,可车轮还是陷入了裂缝中。
“愔娘!怎么办!车要沉了!”阿兰哭喊着。
顾愔一言不发,紧紧捏住阿兰的手,手心冷汗直冒,她何尝不怕,她这个年纪,都还不知何为生死。
眼看,车子逐渐下沉,慌乱之中,顾愔一把将阿兰推了出去,这一用力,自己连人带车沉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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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湖右岸,有一队过路的人马,也不知是何时驻足的。
“这湖水极寒,即便是擅游泳的人,也够受的了,这连人带车沉下去,怕是没救了。”青衣侍卫看着热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住口!还不去救人!”一旁的男子斥责道。只见此人着赤色袍衫,身披白色狐裘,面如冠玉,眉宇英挺,眸如寒星,冷峻的面庞如剑锋所刻,让人望而生畏。
“您忘了,我可不会游泳啊!这湖水刺骨,我看还是……”侍卫言语唯唯诺诺~
男子见状,未等侍卫说完,脱下狐裘,策马奔向湖心,纵身跃入冰湖之中,像是受了感召般义无反顾。
冰湖之下,刺骨的湖水中,顾愔正慢慢下沉着,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已经无法呼吸了,她只能闭着眼睛,任凭身体下坠,湖水侵入体内。恍惚中,她感觉到有人托起她的身体,然后越来越轻……
不一会儿,男子托着顾愔浮出水面,将她放在冰面上,看着这张被冻的发青的小脸,还有眉心那枚海棠花印记,男子忽然眼神一愣,心头忽生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痛楚。
他抱起昏迷中的顾愔,纵身上马,奔向岸边。
“走!”说着男子调转马头,将狐裘披到顾愔身上,自己已冻得脸色铁青,湿透的袍衫滴落连绵的水珠,他却全然不顾,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回普州!”
一行人调转了方向,渐行渐远。
“愔娘!”阿兰小声抽泣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愔被带走,一声也不敢吭。她不知这些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从水中捞起的顾愔是否还活着,她只能祈祷。
这边,白衣人死的死,逃的逃,顾家的兵丁已全军覆没,只剩蔡叔踉踉跄跄上了岸。他的身体在冰湖的浸泡下已失去知觉,走了几步便瘫坐在地上。
“驾~驾~”
此时,忽闻身后一队人马赶了过来。是顾言昭派来接他们的人。
“愔娘!”
蔡叔回望湖心,捶打着胸口,痛哭流涕。
忽然,余光中看到草丛里落着一枚令牌,他拾起,上面赫然刻着 “昌州刺史”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