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呆在寝室里，林可有点莫明地怀念起大学的时光。大学的寝室里是八个女生同住，那时八个人好得象一个人一样，同去上课，同去外面吃饭，林可是寝室里最小的女生，大家按照年龄顺序排了个号，从老大到老八，林可就自然成了老八。寝室里的老大是学习最刻苦的一个女生，每天最早起床，会去把开水打好，遇到其它几个赖床的，她还会帮大家把早点带回来。有时候是刚炸好的“糯米鸡”，一种用油炸得焦黄的糯米团，里面包裹着肉粒，咬开香酥的外壳，松软的糯米混杂着肉香。有时候会是学校食堂里新鲜出炉的肉包子或是馒头。若干年后，林可总会想着大家呆着温暖的被子里，老大端着早点出现在寝室门口的情景，老大就象妈妈或者姐姐一样可亲。
若干年后，林可也会常做着一个梦，在梦里，是熟悉的大学寝室，里面四张上下铺，堆满的东西，她的床上放着布偶、书、衣服，林可蜷缩在床上可怜的一点地方，大家在一起聊天、吃着东西。老五是和林可最亲密的一个伴，她积极热衷于社团活动，积极入党，大家私下里叫她“马小姐”，也就是马列小姐的简称。有时候林可会钻到老五的床上，和她睡一个被子。马小姐喜欢上邻系高二届的男生，林可还帮她递过情书，后来两个人真的好上了，毕业后还结了婚。有一次老五一周没回寝室，也没上课，事后她告诉林可，说病了，肚子疼，男朋友陪她去做了手术。林可当时还怪老五，怎么没告诉她一声，也没多想是做了什么手术。现在林可回想起这件事，才觉得不会是做了人流吧？但毕业后各奔东西，也没有再谈起这件事。
林可躺在床上时，也会想想自己大学的那段感情，好象很远了，却又很近，那是林可爱上的第一个男人，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大男孩。那个男孩叫冯阳，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皮肤很白。冯阳是“马小姐”的初中同学，大学里周末放假时各个学校的学生都喜欢互相串串门。冯阳跑到林可的学校见同学，在“马小姐”的寝室里见到了17岁的林可。林可一辈子也忘记不了那天见面的情景，那时候女生寝室没有管理得这么严格，男生在门房登个记就可以自由进入。林可在寝室旁的洗衣房里洗衣服，“马小姐”唤她回寝室，说来了同学，呆会一起出去玩。林可端着盆，跑进宿舍时，手上还是湿漉漉的。当她和冯阳四目相对时，林可不知为什么脸刷地红了，她甚至感到目光相撞时的火花在眼前晃动。林可和冯阳就这样认识了。那天他们仨在寝室里聊着天，冯阳还翻看了林可的影集，抽走了林可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蓝色的背带裙，剪着短发，戴着一个大草帽，可爱地笑着。林可隐约地记着，后来又叫上同校中文系的舒飞，舒飞也是马小姐和冯阳的同学，和冯阳是铁哥们。 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又去学校的录像厅看录像，看录像时，林可和冯阳坐在一起，但那部片子林可却一点也没看进去，她感觉自己坐在冯阳身边心跳加快，当灯光暗下来时，林可偷偷瞄了一眼冯阳，她发现冯阳也在看她，目光撞在一起时，林可感觉到心都要跳出来了。
冯阳回自己的学校了，却留给了林可无尽的思念。冯阳过两天就给林可写了一封问候的信，虽然只是简短的问候，聊了聊自己的学校生活，却己让林可激动不己。后来，两个人就开始恋爱了。他们在信里互诉着衷肠，有时候冯阳会到学校来看林可，只要冯阳一来，林可就感觉象节日一样，他们会约上马小姐和舒飞一起吃饭，然后两个人或者去逛学校后面的公园，或者去看一场电影。有一天看完电影冯阳送林可回女生宿舍，走到图书馆前面，那天的月光格外地阳，照在彼此的脸上，冯阳俯身搂着林可吻着她的唇，那是林可第一次正式地接吻，林可慌乱地用舌 头回应着，她感到被冯阳抱着喘不过气。当她偷偷睁开眼睛时，看见冯阳那双大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也紧闭着，只看见长长的睫毛。林可慌忙闭上眼睛。
林可和冯阳的爱情在那段青春的岁月里疯狂地滋长着，不能见面的日子总是很多，冯阳的大学在另一个城市，坐车过来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偶尔林可也会在周末自己时买好车票去看冯阳，有时候没有座位了，她会站在车上，看着高速公路边的公里数打发时间，10公里，20公里，当数到80公里的时候，她就知道快到了。林可总是记得下了车飞奔向冯阳宿舍的情景，哪怕手里提着很重的行李，哪怕那段路走起来有点远，也不会觉得很累。穿过长长的街市，步入校园的大门，再从蓝球场边上经过，操场上是喧嚣的人声，一群男生在挥汗如雨地打着蓝球。林可没有多余的眼神去看，心里想着要见到冯阳，她会感到满满的幸福。穿过男生宿舍暗暗的走廊，看到门上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的门牌号，推开那扇门就会看到冯阳。冯阳见到林可，会高兴地迎过来，拉着她的手。他们会一起在冯阳的大学里漫步，在门口的牛肉面馆分吃一碗牛肉面，去附近的礼堂看一场电影。晚上林可会住在学校的招待所。虽然招待所的条件很简陋，但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想到可以离冯阳这么近，一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见到他，林可的心情仍然是那么激动。临到周日分别，冯阳送林可坐上返校班车的那一刻，总是最让人难受的时刻，坐在车上的座位，看着慢慢消失的冯阳的身影，她总有那么无比的惆愀，心里想着若有一刻不用再分开，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林可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样一个夜晚，那天冯阳利用放假的时间去看林可，他们开心地度过了两天的时光，第二天冯阳要坐车离开了，林可拉着冯阳的衣袖实在不想他离去。他们走过了两条街，在车站的售票窗口，冯阳要去买最后一班返程车票，林可突然猛地捏住冯阳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今晚别走了，我陪你。”说完这句话，林可的脸刷地红了，冯阳一脸错愕地望着林可，眼神里有些纠结，相处了一年多，两个人最亲密的举动仅限于接吻，拉拉手，再没有什么更亲密的举动。就算是情到浓处，也不敢做出其它举动。在林可小时候的教育里，甚至认为两个人亲一下就会怀孕，只到初三时，同学中间传看一本小说，她才隐约地明白男女之事应该是怎样。冯阳拍了拍林可的肩，好象突然冷静下来，笑着说:”必须得回去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林可拉着冯阳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用一种坚毅的眼神望着冯阳。林可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想陪他度过今晚。”冯阳有些迟疑了，他象个懂事的大哥哥望着调皮的妺妺，好似无可奈何，却也充满期待。这一天，冯阳终于没有踏上返程的汽车，两个人去了一家很小的旅馆，登记时两个都有些紧张，感觉象两个犯罪的孩子。冯阳故作镇静地和柜台前那个登记的老头寒喧了几句，接过钥匙时，林可看到冯阳的手在抖。进了房间，两个人甚至不敢开灯，冯阳拖过房间一角的书桌，将房门死死抵住，又仔细检查了半天，才敢过来搂住惊恐不安的林可。那一夜两个人搂得很紧，却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天不亮就退了房，冯阳坐上最早的一班车回学校了。在林可后来的很多次和别人在一起时，这一晚的情景常常会浮现在脑海。那样一个有点儿狼狈的初夜。有时候，林可会觉得很想起很多细节来，有时候她又会觉得啥都记得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