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空洞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我突然有种异常的失落感，仿佛与这些忙碌的人群相比，自己的生活是那样不真实。没有忙碌，却不知为何在奔波不停。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闷得很，只想快点离开这片嘈杂。
“滴答滴答滴答。”
怀里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我掏出来一看，发现是王瞎子发来的。
“徐刚，马上回广州来，我和苏叶如等你。”
简短的一句话，用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我顿了顿，这才想起自己临走那天他也是这么阻拦的，无所谓地笑了笑，还是给对方回过去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的好叔叔。
王瞎子在另一头接到我的短信，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回复，惊喜异常地点开了一条未读，脸色却在看到短信内容的时候猛地一沉。
好你个徐刚，不回来也就算了，还用这么讽刺的口气给我回话。你小子要是再不回来，以后有你好受的。
说完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发完短信，我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快要没电了，索性先关机，找个地方充电。
火车站里有那种一元自动充电的机器，买好了票，我走过去把手机充上，自己四处转悠了几圈。由于人生地不熟，我也没走远，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烟，蹲在角落里抽。
“哟，小哥，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墙角抽闷烟呢。”
一个有些痞气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在我耳边响起，我以为是街上到处游逛的混混，也懒得搭理，低头继续抽自己的闷烟。
“小哥，怎么还不理人呢，是不家里出啥事了。”
见我不理人，身旁的混混开始用最常见的方式套起近乎来，只是他无心的一句话，却正好戳中我的心事。
可能是心情太过烦躁，明知道出门在外，能忍则忍，还是憋不住火气，低低地骂了一句：“滚。”
被我这么一骂，混混显然有些挂不住脸了。他的笑容一点点僵住，手里夹着的烟也被捏紧。
“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我瞪了他一眼，甚至没看对方的长相，直接开口就骂：“老子今天就是不爽，怎么了，识相的就快给爷滚，少他妈跟我废话。”
骂完转头接着抽烟，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混混看我发了怒，先是一愣，脸上突然露出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抓着我的胳膊，他有些激动和不确定地说道：“老五？”
听到这句熟悉的老五，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同样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老三？”
我听到自己难掩激动的语气和喜悦的声音。
“他娘的，还真是你小子，这么多年不见，想死老子了。”
老三见我也认出了他，兴奋地一拍我的肩膀，他这一下子太用力，疼得我龇牙咧嘴。
“老三，你丫的下手轻点，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是当初那熊样，痞里痞气，刚你跟我说话，老子还他妈以为你是街头流浪的混混呢。”
“哈哈哈，你瞧你那样才是真熊，老子哪里长得像混混了，老子这张脸一看就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富家子弟。”老三见我损他，也不吃亏，当下把自己大夸特夸了一番。
“行了行了，就你这德性，还富家子弟呢，咱兄弟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
面前的老三正是我上学那阵的舍友外加损友。我们两家所在的镇子不大，只有周边的一两所学校，我和他从小就在一处念书，一起爬墙，一起翘课，感情好的可以穿同一条内裤。后来上了寄宿学校，我们又在同一间寝室。寝室是六人寝，一共住了五个人，据说第六个哥们在报道的时候被校舍环境给吓到了，当天就拖着行李回家了，所以宿舍就只剩下了我们五个。
人多麻烦多，开始的时候，我和老三跟其他人走得并不近，总是有意无意搞小团体。后来渐渐相处多了，大家的感情都好了起来，就干脆以兄弟相称，也不再有隔阂。我在他们当中年纪最小，被排在最后一位。从那以后，无论走到哪，只要见了面，哥几个就老五老五地叫着。
那段日子是我整个学生生涯中过得最快乐的。夏天我们到河边捞鱼，冬天就跑到室外打雪仗，谁输了就把谁埋到雪里。东北的冬天很长，大雪也总是有很多场，以至于我们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浑身是雪，冻得满脸通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个人幸免。
然而，就是这样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简单而快乐。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大家毕了业，各谋生计，我和老三想出去闯一闯，混个模样再回来，老二和老四想留在家乡，至于老大，他一向最有主见，却在那时候保持了沉默，没有对我们说起他未来的去向。
当时大家约定，无论是选择出外闯荡还是留在家乡发展，不混出个模样来，就不互相联系。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生物，起初几年混得不好，是真的不好意思联系。后来各种琐事堆积在一起，日子过得不痛不痒，就这样渐渐真的失去了联系。
“老三，我们多久没见了。”
吐了一口烟圈，我幽幽地问道。
老三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最少也有七八年了吧，或者已经有十几年了？”
两人默契地低下头，都没有说话，其实具体的时间我们只要计算一下就可以得出，只不过，我们谁也不想算而已。
“老五，还记得那时候吗，我们几个有什么烦心的事了也是坐在角落里，一个劲地猛抽烟，谁也不说话，等烟抽完了就躺到床上去睡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回忆也止不住打开了闸门，颇有感慨地回答着：“是啊，可惜我们那时候都太天真了，这世界上哪有睡一觉就能过去的事呢，我们现在的生活，可不是睡一觉就能万事无忧了。”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沉重，老三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抬头看着烟雾缭绕下我那张眉头紧锁的脸，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老五，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老是愁眉不展的，跟哥说说，哥帮你分析分析。”
我笑了，站起来同样拍拍他，说道：“走吧，我们找家饭馆吃顿饭，好好聊会，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
本来热情的话语，到我嘴边却有些变了味道，老三站起来，看着我，许久才问了句：“老五，你这些年，都遇到了什么。”
我苦笑着不回答，只说道：“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三听了，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跟我一起走出了火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