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文件只有几张薄纸,拿在我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
国家保密计划几个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却硬是挪不开视线。这究竟是什么玩意?他们俩什么时候签了这种东西?
对上我疑惑的视线,杨冽缓缓说道:“我和聂远很早之前就签署了这份文件,是关于一起重大事件的保密工作,凡是介入其中的人都要签署同样的东西,我和聂远是同一批,所以我们的名字签在了一起。”
聂远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文件上,继续说道:“这份计划一共有十八份,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都以协议的形式做下了担保,如果有谁不小心把秘密泄露出去,就会被隔离起来,并且是在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就有人犯了错误,第二天便失踪了,家里人报了警,却没得到半点线索。”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观察我的表情。我虽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躲闪,一门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上的保密计划上。
说是计划,其实不过是一份保证书,就像执行特殊任务之前要做好封口工作一样,只是我不明白,他们把这东西给我看的意思是什么。真想拖我下水也犯不着拿这种机密出来吧,难道想用这个威胁我?
别说,如果被人知道我也看到了这份计划,估计还真是难以说清,虽然上面没有明确指出是什么事情,只含沙射影地提及了一些,但是这性质却够严重了。我并非有意偷看,但有些事本来就不是由着你意愿来的,想到这,我笑了笑,坦然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说吧。”
杨冽没应声,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内容实在太过丰富,一瞬间就看得我汗毛倒竖,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聂远沉着脸,也没有说话,空气中的氛围一时变得有些怪异,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静谧,却没有人愿意打断这份难得的宁静。
过了许久,我才听见聂远开口道:“我们给你看这份文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件事上,你已经没有选择了。就算你今天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过,那些人也早晚会盯上你。到时候你的下场就和我们这些签了保密协议却没能保密的人一样。”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我不可能听不出来,如果换做是以往,我一定会直接愤怒地骂回去,断了他们的念想,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同,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不主动趟这潭浑水,也早晚有人会拉我下去。
冥冥中,有种叫宿命的东西,从我一出生开始就把我跟这一切连在了一起,无论生活怎样波折,我都始终走不出这个圈,就像事先布好的圈子,最终摆脱的办法不可能是躲,只能是彻底让这个圈子消失。
这样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是心底有某块地方总是让我觉得很不安,不想就这么被牵扯进去。聂远见我不说话,却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他示意杨冽又拿出一个黄皮档案来,看样子是附在保密计划后面的,这一次不是协议,而是一份特殊任务的执行书。看不出纸张新旧,也看不出命令下达的时间,主体的内容似乎被泼上了谁,散开的墨迹一片,看不清具体的内容,只在最后一行的追踪人,任务针对目标一栏上有几个名字,最前面的那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看着自己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写在上面,又想起之前档案上那些死人的名字,依稀还以同样的方式排列在眼前,我的心底就止不住窜起一阵凉气。
“这是什么东西?”
我愣愣地看着纸上上晕开的字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有意为之。
聂远这一次把解释权给了杨冽,后者看着我,说道:“这是早年的一些文件,都是跟那件事有关的,我们今天拿给你看,是想让你了解到自己的处境。早在这之前,你就已经陷入了这个局当中,不管是我们谁,都没有刻意拉你下水的意思。你看看这份文件就知道了,它的日期在你离开广州之前。我和聂远只是想和你合作,我们需要你的一些配合。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你的身边,早有很多人暗中监视着你,这其中,不光是有那些人,也有警局安下的人。”
警局两个字犹如电光般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的身子震了一下,但是马上稳定下来,先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警局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我并不是很意外。毕竟有了那个秘密的存在,一切的解释都是合理的。
“你们想让我配合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聂远看了看我,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警笛声,伴随着人群走动的声音,原本静谧的小区午夜,眨眼间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好,人来了。”
杨冽紧张的神色让我刚刚放松下来的那根弦瞬间绷紧,不可思议地走到窗户边,看向原本黑漆漆的楼下,此刻一排亮着灯的警车疾驶在街道上,有几辆已经到了楼底下,停在那里。我的心一紧,不用说,这架势恐怕正是冲着我们几个人来的。
一片混乱中,陆续有警车开过来,停下,车门打开,里面走出清一水的警服,打着手电,险些晃花了我的眼睛。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我转头看着身后两人的表情,就猜了个大概,敢情是警局东西丢了,找上门来了。藏好怀里的档案,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个重大的线索给弄丢了。
杨冽上前拉开我,把窗帘合上,对聂远说道:“你带他先走,我想办法引开外面那些人。”
聂远点点头,神色凝重地嘱咐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嗯。”说完,两人迅速交换了眼色,聂远带着我到了卧室的窗户前,也不管我是不是跟上了他的节奏,自顾自地将窗帘解下来系成绳子,手法熟练得倒真让人看得出他是专业的。我傻站在那不动,看着他打好结,将一端栓在床柱子上,一端放在手中,推开窗户,作势就要跳出去。
虽然大致猜到了他要干什么,我还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他。
他抓着绳子也不废话,只说了句:“跟上。”随后人就不见了影子。
我往下一看,他抓着绳子,借助旁边的下水道管,一路滑了下去。下面是一片草坪,黑漆漆的看不清内容,警车已经快要包围了整个小区,只是这一边却还暂时没人。
聂远脚刚一落地,就松了手,朝着上面压低声线喊道:“快下来。”
我从他手中拉回了那条绳子,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眼下形势是很不利的,先逃跑估计是条明智的路。只是我这人多少有点恐高,眼瞅着那么高的距离,虽然有绳子在,心里总是觉得慎得慌,好像跟直接跳下去没什么区别。
眼见着聂远在下面催得紧了,我也不好再矫情,当下将那绳子一头绕了几圈绑在我身上,打了个死结,又怕不安全,将多出的一小段死死攥在手里,这才顺着窗户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脚。
向下的过程对我来说一向很痛苦,那种失去重心,血往上涌的感觉,人生有个几次就够了,当我顺利到达地面的时候,聂远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而我长出一口气,像是经历了一场打劫一般,这其实不赖我,我的体质就是天生对高度敏感。聂远见了我的狼狈样子,竟然忍不住笑了声:“你小子平时看着挺胆大的,才这么点高度,就吓成这样?”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恐高,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掩饰性地问道:“接下来去哪?”
聂远一听这话,先前的笑意立马被凝重取代,也没了取笑我的意思。他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暂时安全,就拉着我躲进了一处草坪,小声说道:“我们得等杨冽下来。”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不一会,窗户那边又多出个人影来,没用绳子,直接就顺着那管道滑了下来。
随之而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从离我们不远处传来,接着,一个黑影走了过来。
我以为那是杨冽,刚想起身,却被聂远拉住了。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到了我们的藏身处,只能屏着气息,耐心等来人走近。
这一走近,我才猛然发现这人并不是杨冽,而是刑警队长林森。月光下,他的脚步很急促,似乎没有看到我们,路过那片草丛的时候,也只是暂时停了一下,就又继续走了。
我紧张压抑的心情刚有所松动,又一个人影从同样的地方落地,这一次,待来人走近了,我仔细一看,终于是杨冽来了。
三人在草丛中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朝着一条小路往小区大门口走去。
这一走,随后发生的事情竟然是我想也不曾想的,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在这个特殊的夜晚,我的人生和他们两人人一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