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扇不懂陈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口红。”
陈一又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有天你迷失在了沙漠里,没有方向,出不去,你很害怕。这时你忽然找到了很多口红,你会因此而不害怕沙漠了吗?”
齐扇没有回答,但是陈一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有些疑惑:“老婆子在说谎?”
陈一说:“当然不是,问题出在死者自己身上。试想一下,如果沙漠里也建起了高楼大厦,你们有你熟悉的家人和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这是你还会害怕吗?”
“应该不会。”
“这就是了。这座无法逃出去的城里有某种东西,让死者以为这里和现实生活是一样的。而这个东西一定是那个老婆子不知道的。”
齐扇还是想不通:“可李远和他奶奶的关系那么好,怎么会有瞒着她的事呢?”
陈一反问道:“你会让你爸知道你抽烟喝酒,还和一个男人一起也不归宿吗?”
“我没有!!”
“打个比方。”
不得不承认,陈一是聪明的。
齐扇说:“我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直说,要怎么做?”
陈一说:“去李远的房里。”
齐扇:“行,那我们明天再去一次……”
陈一:“现在。”
齐扇总是被他突如其来又不合常理的想法吓到:“什么,现在??!”
话音还没落下,陈一就已经起身了,齐扇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老婆子,家里的墙不高,是一栋简单的小院,陈一本来想带着齐扇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进去,避开老婆子。可是他失策了——院子里灯火通明,老婆子早就在等他了。
他忘了,这个死了孙子的老婆子是一个“预言家”,可能是对于孙子的死,她表现得和普通奶奶一样,让陈一下意识的把她当做普通人了。
陈一利落地翻身而下,问:“等了多久了?”
老婆子说:“从你白天离开之后。”
话音落下,齐扇则是从正门走了进来。
老婆子又问:“陈先生今天晚上的行为,可以理解为答应我的请求了吗?”
陈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会儿之后,他回答说:“我答应了。”
就当这是一个探案游戏吧,作为他在这座城里的消遣。看着老妇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给得起他什么丰厚的报酬。
“我走之后,李远房间里的东西,你有没有动过?”陈一问。
老婆子摇了摇头:“没有。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成为证据,这我是知道的。”
陈一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终于,陈一从庭院中径直走向李远曾经堆满试卷的那张桌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老婆子和齐扇。
陈一准确的抽出了一张试卷,像是确定了一样,了然的笑了笑,然后对老婆子说:“请您找找,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是不属于您孙子的,每个角落都要找,这能直接锁定凶手范围。”
老婆子开始忙碌的寻找,她太在乎孙子的生死。
齐扇则是对陈一的行为感到不解,今晚的她一直都有一点奇怪。
她本想上前发问,却忽然看到陈一手上的试卷和其他的不一样。
“这一张的字迹好潦草。”
是的,潦草,与李远工整的字迹不一样,这一份的字像是在狗爬一样。
看见陈一似笑非笑的眼神,齐扇忽然明白,这份卷子肯定有猫腻。
于是她把卷子拿了过来,恨不得用放大镜在上面找点儿蛛丝马迹出来,直到陈一在桌子上又拿了一张卷子,她这才发现这一张根本就不是李远的卷子。
笔锋不一样!一个人的字迹可以工整,也可以潦草,但笔锋是不会变的,总会有迹可循。可眼前的这份卷子,分明是另一个人写的,并且错误率极高。
“去找找房间里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假装你翻找的目的和老婆子是一样的。”陈一用只有齐扇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再告诉你为什么。”
齐扇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依言开始寻找。
不一会儿,老婆子把各种各样的东西都罗列在他面前——只要是她没在孙子那儿见过的。
这其中有一只表,一套塔罗牌,甚至连一只粉色的袜子都找出来了。此时齐扇站在老婆子身后,眼神有些闪烁。
陈一问老婆子:“这只表你没见过?”
老婆子摇了摇头:“没有。”
可是这只表的价格很不菲,李远自己应该是买不起的,并且看制式,表盘较小,应该更适合女士佩戴才是。
他拿走了这只表,并在桌子上拿了两张试卷,塞在了外衣口袋里,简单地道了个别,这才和齐扇一起离开。
在走之前,陈一忽然对老婆子发问:“你孙子会让你进他的房间吗?”
老婆子愣了一下,回答说:“不会,进去之前必须先敲门,不然他会很生气”。
齐扇顿时毛骨悚然,细密的汗浸湿了整张背,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藏人的地方,不让奶奶进房间,这说明什么?说明李远的房间里可能常年都藏着另外一个人!说不准这人就在某个角落里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齐扇简直不敢想。
看来李远不完全是老婆子向陈一描述的那个样子。
此时齐扇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在回到陈一的住处之前,她一言不发。
关上门后,他觉得骇人的陈一此时都变得有安全感许多。
这让陈一觉得有些好笑。
齐扇先说:“死者房里有个衣柜是空的,没有挂衣服,但是我找到了这个。”
陈一这才看到,齐扇手里捏着的居然是一粒饭,不过已经变硬了。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看来那个人就是被关在衣柜里,每天在衣柜里睡觉,吃饭。
齐扇这次难得的没反驳,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只说:“你还有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暂时没了,你先回去睡吧。”陈一这么说,“我需要理理。”
事情可以暂时归结为这个样子:死者突然来到人城里,刚开始很害怕,可是有一天,他去了一趟学校,带回来很多教辅书,从此之后就不再害怕了。就如同沙漠和口红的比方一样,死者一定在学校里发现了什么,而这样东西让他认为这里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他的生活和原来一样没有发生改变,那么他究竟在学校里找到了什么呢?这可能需要去一趟学校才能知道了。
老婆子说李远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做题,可是他的书桌上却放了一张别人的试卷,那么这份试卷究竟是谁的呢?可不可以认为是衣柜的那个人的?可那只表呢?表是谁的?也是衣柜里的那个人的吗?城里只有一家钟表城,如果是表的话,就只能来自那。
陈一忽然想到了一个疑点,他可能弄错了。多出来的那张试卷,或许根本就不是别人的,而是死者自己的,其余那些字迹工整的试卷才是别人的。这是一种惯性思维,当一群相同的事物中,出现一件与众不同的、特别的、明显区别于其他事物的事物时,人们就会下意识的认为这个事物是多出来的,可事实上,陈一更倾向于这份字迹潦草的卷子,才是死者的。
他在读高中的时候,观察过每一位同学的自己,发现一个人的自己和这个人的性格是相当的。最典型的例子是两个学霸,两个都是男生,其中一个人比较文静,自己也比较工整,课桌旁不会有掉落的纸屑,而另一个人则是一个爱打篮球的少年,他的字迹就潦草很多,课桌肚子里的书也杂乱无章。事实证明,写字是很需要耐心的,例如今早要交一份化学试卷,可你没写,情急之下,拿了一位同学的来抄,这时的字迹肯定是比往常要潦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