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寂静无声。
彼时月光越窗而过,洒落在地上,映出窗上的菱格形状。
一团暗色从窗格角冒出,一点点移动。
床上隆起的小坡动了动,暗影定住。等了半晌没有动静,又开始缓缓往前走。
没走两步,那小山倾倒,暗影立时屏住呼吸,定睛一看,原是床上人翻了个身。
慢慢抬起脚,方才落地,又起了一座山。
嗯,可以动了。
等会,这山有点高。
暗影愣了一下,然后被突然亮起的光晃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长剑架住了脖子。
??发生了什么??
往床上一看,发现那高了挺多的小山是个披头散发的少女抱着被子盘着腿摆着司马脸盯着她。
她已经很小心了啊!为什么还被发现了!?
暗影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帝清扬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道:“抓住了就带走吧,我要睡觉。”
暗影懵了,他们怎么知道她会来?
“谁知道你要来啊?在女妖出没抓人这种情况下,你鬼鬼祟祟地跑进人屋里,不抓你抓谁?”
啊,一不小心把疑惑问出口了。暗影有些懊恼。
帝清扬直接躺下,翻了个身背对屋里的人,毫不留情地下达逐客令,“快走快走,别吵我。”
方夙看了看她决绝的背影,蹙了蹙眉,剑锋向暗影的脖子靠近了些,凶狠眼神明晃晃写着:走。
暗影害怕极了,一点点离剑远些,又被方夙用剑柄抵了回来,把着剑将她带出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响起,帝清扬闭上眼,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次日。
方夙抱手站着,身后木门打开,帝清扬欠扁的声音响起:“哟,方少主,早啊,昨晚休息得怎么样呀?”
明知故问。方夙给了她一记杀气眼刀。
嗯,一大早就能看见黑脸,真是心情愉悦。帝清扬乐呵呵地看向被绑着丢在门边的人。
是个女孩,年纪看起来和帝清扬相仿,正毫无被抓的自觉地睡得正香。
“嘿,姐妹,醒醒。”帝清扬蹲下去,手搭在她肩膀上晃了晃。
“嗯?啊?”女孩睁开眼,有些恍惚,看清眼前人的时候瞬间瞪大了眼睛,想后退然后发现自己被绑得死死的,昨夜的记忆回笼。
啊,她被带出房间之后就被打昏了。
虽然但是,应该是要被拷问的。
她在被那个一言不发拿剑威胁人的面瘫和面前这个笑嘻嘻和昨晚的暴躁大相径庭的人拷问哪个更幸运之间判断。
不管怎样都很不幸吧!
“说,为什么半夜偷溜进我房间?”还把我吵醒了。
帝清扬拍了拍她的脸,笑得温和。女孩却觉得毛骨悚然。
“我……我是想……”支支吾吾。
帝清扬笑:“想干什么?”
“想……想……”她咬住唇,似乎羞于说出口。
“想偷我东西是吗?”
女孩一愣,脸上泛起了羞红,往后缩了缩,头低得要埋进胸口去一般。
帝清扬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打开,口朝下倒了倒,“你要偷也去叶夭夭那偷啊,你跑我这来。你这叫什么,人财两空。”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狠狠敲了一记,随之而来的是叶夭夭的声音:“帝清扬你说什么批话!”
帝清扬揉着被打的位置,哼唧两声,“我这是信任你,她要是去你那都不用蓬莱小子出手,你自己就可以搞定。”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夸我武艺高强咯?”
“嗯哼。口头谢意毫无诚意,你好歹也给我个几百两……”话没说完又被敲了一下。
叶夭夭咬牙切齿,手摁着她的脑袋摇了几下,回想这厮的成长经历,教育也没啥大问题啊,为什么这长越大脸皮越厚越欠揍了呢?
“咳咳咳。”帝清扬把她的手拍掉,又转回来看向又羞又不知所措的女孩,“你为什么要来偷东西呢?”
“我……”她重又低下头,声音很轻,“前几日我父亲病逝,我家本就贫寒,为父亲看病更是几乎让钱袋见了底,连棺材都置办不起,我求了很多人希望能借到银两,但没有人愿意,我不想父亲的躯体一直那般曝露着,就只能出来行窃……”
“那你为什么不白天在街上偷?”
“大家都因为女妖不敢出门。我昨日也是偶然看见你们在街上走,还买了好多东西,便想着是遇见了肥羊,就一路跟踪着你们来到这个客栈,就等夜深了好拿些值钱东西去当了……”女孩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我真的没想做什么。”
帝清扬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压低声音温柔地说:“我知道了,但行窃终究是不对的。你带我们去见一下你父亲吧,棺材这些交给我们来吧。”
女孩猛地抬头,“真……真的吗!”
“自然,我说话算话。”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女孩激动不已,有些语无伦次。
“等这事解决之后,你可要重归正途啊。”
几人退了客栈的房,准备帮女孩解决完父亲的丧事就离开。
在去她家的路上,几人得知女孩名叫陈桂,自小母亲便抛弃了她,父亲为了养女儿四处做工,因为过于劳累硬生生把身体拖垮了,随着年纪增长,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因为穷所以一直没有去过医馆。堆积着,在前段时间爆发了。陈桂将家里的东西都拿去换了银两,却还是没能留住父亲的生命。
沈精致一贯是最晚起的一个,于是一脸懵逼地被带着往前走,在帝清扬解释了一番后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剧情属实玄幻,我怎都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边。”
帝清扬耸耸肩,“我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没能力救,让尸体安息也是一种尊重了。”
沈精致叹气,突然想到什么,“谁掏钱买棺材啊?”
“蓬莱小子呗,反正他们有钱。”
语气之正常,态度之自然,让几位蓬莱人士狠狠地黑了脸。
她这是想一分不出就收获好人名头,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似乎感受到四道阴森森的视线,帝清扬回过头跟他们掰扯:“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想让她浪子回头,不要做一个小偷。”
正义的样子仿佛忘了自己几天前还是混在金陵骗钱的无赖。
四周的房屋逐渐稀疏,到最后只剩下石头与杂草还立在两侧。
“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吗?”帝清扬顺手采了根狗尾草,抹了抹根部咬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
“快了。”
“你家怎么住这么偏?”叶夭夭也摘了根草把玩,由于这条路太过荒芜于是忍不住问道。
“城内房价太高,只能选一些偏远的地儿。这屋子是父亲在我出生前上山砍樵时发现的,母亲走后我们就搬到了这里。”陈桂解释道。
随着她的话语,屋檐一角出现在他们眼前。
踏入大门,可以看出小屋子是简陋的石屋与草屋的结合体,四围有破旧的栏杆,圈起一块地方当做小院。
帝清扬左右看了看,一棵枝丫繁多的老树正立在院中。她嗅了嗅,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你父亲在哪?”她揉了揉鼻子问道。
陈桂指了指边上一个小小的房间,:“我把父亲安置在那间屋子里了……你们去看吧,我……”她哽咽起来,抹着眼泪走到那棵树下。
沈精致见她这般,想上前安慰,手却被拉住,带着往那小房间走。
“清扬?”她有些疑惑。
“解决此事,她就重回正途。”帝清扬很有责任感地永大拇指比了比自己。
几人走到房间前,帝清扬刚要把手放上去,被叶夭夭按住,代之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沈精致差点没被熏晕过去,视线模糊间她看见屋内地上的身影。
十几个,毫无生气,已然变成了尸体。
她瞬间觉得恶心,弯腰想吐,却被一只手带着移动到了一旁。
回神一看,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赫然是一根扭曲的枝条。
身旁响起帝清扬带着笑的声音:“我还以为会是什么蜘蛛蜈蚣精,没想到居然是桂树女妖。”
“不过说来也巧,你是桂树,我们是吴刚,专门来砍你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