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帝清扬左手拎着小包袱右手拎着沈精致,朝着满脸忧虑的桃蓁蓁挥头道别。
桃叶客栈不能无人看守,纵使杨月璋会帮她,她信得过他,但却信不过他的臣下。
那个不知为何总跟她不对盘的李工就是一个例子。
“话说你为啥要跟来?”
帝清扬极其嫌弃地看着紧跟着她的叶夭夭,撇着嘴,很是不满:“你如果是想跟我抢蓬莱阁的宝贝,那你赶紧回床上做梦去,梦里啥都有。”
叶夭夭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蓁蓁担心你,非要我跟着,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起啊?”
“那你别跟了。”帝清扬撇嘴,“你觉得有这几个蓬莱小毛头在,我还会遇上什么危险不成?”
四个“蓬莱小毛头”面色一黑,虽然是在夸他们,但还是很想把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给劈死啊。
听得这话,叶夭夭冷笑一声:“最危险的不就是他们么?”
“嘶。也是喔。”帝清扬摸了摸下巴,上下扫视着这四个家伙,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而响叮当仁不让之势拽起刚睡醒还处于发懵状态的沈精致转头就跑。
黑眸微微眯起,一道雪光骤然而出,白影突然显现在跑得欢畅的帝清扬面前。
方夙冷冷地看着她,映着含雪剑芒的眸中是寒冰万丈。
又一次被剑横住了脖子,帝清扬哭唧唧地嚎道:“大侠我错了!”
恰此时,沈精致从周公的温柔乡中缓回了神,脑子一清醒便看见帝清扬被人拿剑抵着脖子。
“卧槽你干嘛!”她二话不说抬脚就往方夙身上踹。
本来打算收剑的方夙侧身一避,风带起了衣角,灰扑扑的鞋印就那样在那片白袍上留下了一抹水墨般“淡雅渺远”的痕迹。
看着方夙缓缓睁圆的眼睛和其中一点点泄出的杀气,帝清扬一把揽过沈精致脚底抹油般跑回叶夭夭身边,脑袋一缩带着沈精致藏在了她身后。
额角青筋瞬间暴起,叶夭夭的脸黑成了锅底灰。
逃跑的时候不知道带上她,找人挡刀就不假思索地跑过来了?!
还有比她更不要脸的人吗??
不过,这世上第一不要脸的偏偏是她看着长大的……叶夭夭虽然不爽,却还是认命地护住了她俩。
不能也不想对帝清扬怎样,叶夭夭只能将火气撒在这四个蓬莱身上,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掠回来的方夙面色阴沉,却还是收起了含雪,眼中写满了“我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不杀你的但我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忍不住所以你给我小心点”的字眼。
“好嘞!”帝清扬爽快无比地一拍叶夭夭的肩,然后“啪叽”一下就被她一个过肩摔给摔了个“狗啃泥”。
“清扬!”沈精致一懵,赶忙去拉她起来。
那张沾了泥土的脸在抬起来的时候瞬间垮掉,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精致致,人家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又一声“啪叽”,沈精致重新把她摁回了土里。
出了金陵城,再有个五六天的脚程,便是一片森林,据说里头时常有妖兽出没。
修仙之人自然可以使用法器,只是帝清扬死活不肯让他们用,说是要体验一下跟随免费观光老年旅游团的快乐。
沈精致被她一番劝说,也按捺了内心蠢蠢欲动的惰性,跟着“老年旅游团”一块走走停停,观察景色。
讲真,不愧是修真界,这景真是……
很平常呢。
沈精致早已破碎的心灵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这个世界还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植物动物,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英雄救美……
“救命啊——!”
沈精致嘴角的笑容霎时凝固,刚想说点啥,那几道白影已经掠出去了。
艹!神他妈一语成谶!
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种功能!
无比忧伤抬头望天的沈精致被摩拳擦掌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帝清扬扯着跟了过去。
自从知道帝清扬穿越到的这具身体有点底子并且使得一手好毒,且那几个蓬莱带她走是受了皇帝的命令之后,沈精致已经不怎么担心她的安危了,故而也没有阻止她跑去凑热闹。
只是她在看见那只张牙舞爪的奇异凶兽时忽然意识到,她最担心的不应该是身为弱鸡的自己吗!
杜绝觉得自己倒霉死了,出门找食材都能撞上一头受伤暴怒的妖兽,还特么是高阶的!
看着眼前喘着粗气面目狰狞的妖兽,杜绝一边在心里把非要吃加这种食材的菜肴的金主给骨肉分离了百八十次,一边想着该怎么逃脱。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厨子,杜绝身上常年笼罩着一股子香气,时而是酒香,时而是菜香,偏偏今个儿不巧,他染上了血腥气,给这刚被伤过的妖兽一闻,可不暴跳如雷了么?
最令人伤心的是,他临行前给人借走了菜刀,如今是赤手空拳,如何也打不过这头暴怒妖兽。
于是他脑中灵光一现,抛下自己身为厨子的尊严,扯起嗓子就开始鬼哭狼嚎:“救命——救命啊——妖兽伤人啦——救命啊啊啊——救……”
一道携着凛冽寒意的雪光忽然出现,直接劈开了那只妖兽的肚子。
“噗!”暗红的血液伴随着妖兽的嘶吼骤然喷出,凌乱的土地被血浸染,只一会儿便蔓延到了杜绝的脚底。
从呆滞中回过神,杜绝连忙往后跳了一步,转身远离这片区域,左右张望着,见着那几个白衣若雪的人,便兴奋地跑了过去。
“恩公!”
沈精致此时已经吓傻了,她头一次见到这开肠破肚的场景,腿都软了,整个人搭在帝清扬身上,微微颤抖。
轻轻拍着她的背,帝清扬用同样含着惧意的声音小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不过就是砍了只妖兽罢了……以后,以后还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能怕……”
叶夭夭凑了过来,一声嗤笑,“你不是浑身是胆么?怎的这会儿却头都不敢抬了?”
“你放屁!谁说我不敢抬头了!”帝清扬立马吹胡子瞪眼,作势要抬头直视那血腥画面,却又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按着她的头揉了揉,叶夭夭皱眉嫌弃道,“等会晕了我可不背你。”
沈精致愣住了:“清扬……原来你晕血吗?”
帝清扬身子一僵,半晌才闷闷地回了一句:“嗯……”
听见这三人对话的方夙眸中带上一点疑虑。
那个大汉果真不是她杀的?
“嘿,恩公!恩公!”杜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重又看了过来,方道,“在下杜绝,敢问恩公来处,改日我好登门拜谢!”
“此乃举手之劳,大可不必。”方子归礼貌地笑道。
呃……杜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方夙,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对错人。
可这家伙为啥要来抢话啊?
杜绝有些奇怪,但还是摆手道:“不可不可,若非恩公出手,我便要命绝于此了。我们楼主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忽然住了嘴,想到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楼主?”方子归抓住了这两个字,眉头微扬,“杜公子莫非是玉琼中人?”
正懊恼着的杜绝一听这话,连忙道:“对对对,我是玉琼楼的外门弟子。”
“玉琼楼!!”方子羽惊呼,两眼放光,眼见着就要扑过去了,方子楚干净利落地抬手把他按了回来。
外门?方子归眼角轻挑,看了看他的衣着,笑了,“杜公子,实不相瞒,我等乃蓬莱弟子,是受阁主的命令前来拜访玉琼楼楼主的,杜公子既想报恩,不如便引我们见一下楼主,这恩就算报了,如何?”
“那不行,这么件小事,哪里算报恩啊?”
“外门弟子引外人见掌门。”还被叶夭夭摁着头和沈精致互埋肩膀的帝清扬闷声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杜绝傻了。这才两句话,他怎么就把家底给全抛出来了!怪不得楼主总不让他出门。
“杜公子既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想必报恩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帝清扬继续道,“既然杜公子不信,我等自行前去玉琼即可,见了楼主也不会为难于你的。”
此话一出,方子归挑起了眉。
不知为何又被挖出一个秘密的杜绝此刻只想哭唧唧。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楼主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