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钢刀在徐盛杀猪一般的哀嚎中,撕裂他的裤裆,切豆腐一样,插入青石板地面。
“行啦!别哭丧了!”任舟不耐烦的踹了一脚已经晕乎乎、但更多是被吓的动弹不得的徐盛,“看在你老子的面子上,哪能让你断子绝孙呢?砍了你两个护卫算是利息,赶紧带着你外头的兵滚蛋!崩了老子的人设,还能活着算你运气!”
这句话说完,任舟怔住了——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但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自然而言的脱口而出了。
徐盛哪管得了任舟是什么反应?哆哆嗦嗦,哪怕脑子再晕乎,作为男人,还是能感受到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外头那阵阵凉意。
“徐州王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呢?”任舟一脸鄙视的看着徐盛胯下那一摊水渍,嫌弃的拎起他一只脚腕子,抬起来绕过地上的刀刃。
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唠叨:“这么大人了,还穿开裆裤,你看这一地尿!哈,哈哈哈!”
“你!”徐盛羞、怒、惧,然后果断选择了最佳应对方式——眼不见,心不烦,俩眼一翻,晕过去了!
在后头的徐梓和陈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人没死,都还有余地!先生怎么突然性格如此恶劣了?看来是被徐盛气坏了啊!该!
陈兴一脸崇拜的看着任舟把徐盛拖死狗一样拉出院子,冷不防肩膀被徐梓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发现这丫头眼珠子都放光了。
“先生原来这么厉害啊?”徐梓不敢相信眼前不羁的背影就是从前那个文质彬彬的大儒,只觉得到现在还有点腿软,“虽然先生以前也教咱们击剑和骑射,但也没……”
“切,你懂啥?这叫真人不露相!”陈兴臭屁的一抹鼻子,好像徐梓在说他,“如果没点本事,我姑姑那种眼高于顶的绝世美人,怎么可能芳心暗许呢?”
徐梓张张嘴,想反驳,但实在是无言以对——陈秀被誉为北疆第一美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她的封地就贴着徐梓封地的北边,两人不管因为双方家族的世交关系,还是为了领地的事情,来往一直不少,徐梓是打心眼里认同,陈秀确实是实至名归的。
坐在地上的陈兴拉拉徐梓的袖子,挤眉弄眼的示意她低一点:“偷偷告诉你,我爷爷经常给我家先生喂招的!”
徐梓瞬间瞪大了眼睛:“武威侯给先生喂招?!”
然后果断接受了“文弱书生打脸武将”的事实,一副“果不其然,理当如此”的模样。
陈兴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纵横睥睨的德性,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说起来,陈兴的自豪并无是无的放矢。
武威侯当年在据北之战中身陷绝境,领着几个还没死的儿子,直冲敌阵,杀的对面丢盔弃甲,狼哭鬼嚎,愣是在儿子们死光后,凿穿敌营,把对面主将枭首示众。这是整个北疆、乃至整个周国都家喻户晓的故事,他的封号“武威”就是源自此处——以武之力,扬国之威!
所以,对周国寻常百姓来说,武威侯就是他们大周的个人武力天花板了。
如果这个天花板,尽心尽力的给某人喂招,意味着什么呢?
这么看的话,任舟反过来被徐盛给抽趴下,徐梓才会接受不了——武威侯叔叔的传人就这水平?
没错,别看徐梓和陈兴俩人直呼对方姓名、没大没小、打打闹闹,但严格说来,徐梓的爹和陈兴的爷爷同辈,也就是说,徐梓比陈兴大一个辈分,这也是徐梓能一直肆无忌惮、往死里欺负陈兴的原因之一。
小崽子们在院里叽叽喳喳,不长心,当大人的就要负责擦屁股。耳聪目明的任舟早就听到外头不只是一拨人,能在眼前环境下挡住徐盛手下士兵的,除了陈兴手底下那几十个从据北之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外,应该没别人了。
果然,任舟来到大门口,就看到举着陈字大旗的将士正在与另一边对峙,双方根本说不上剑拔弩张——你看那陈家老兵一个个老神在在、说说笑笑,而徐家兵却战战兢兢、时不时吞吞口水的样子就知道了。
“哟!都在呢啊?”任舟笑嘻嘻的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
“先生!”陈兴带来的将士们立马抱拳行礼,人人带笑。
众人也不知这是何故,看到笑容满面的任先生,就觉得仿佛被那笑容里的阳光给感染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呢?看来还是和先生接触的太少啊!
任舟笑呵呵的点头,脚步不停——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将士们的情绪变化,意外有一点,但更多的是理所当然。
按照爱玩游戏的喇嘛的话来说,他怀疑自己一定是天生带了统御光环之类的被动buff!不然手底下怎么一个刺头都没有?他这个指挥官,当的不要太轻松!
陈家将士们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大家伙这才看到原来任先生背后还拖着一个人!那大脑袋还一下下的磕在台阶上!
“这,这是?”陈家的副旗官眼珠子都瞪圆了,刚刚耀武扬威、竖着进去的徐盛,怎么横着出来了啊?裤裆上的大口子又是怎么回事儿?他的俩侍卫呢?
“哈!这货没穿好开裆裤,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说自己神功盖世,可以用脑袋下台阶,没事儿没事儿!”任舟一边拖着徐盛,一边解释,把徐盛拉到两军之间。
任舟对着对面笑道:“你们家将军就在这里了,下次让他穿好粑粑介子再来!把我学生的院子都给尿湿了!太没礼貌!哈哈!接好了!”
说罢,在陈家军的哄然大笑中,把徐盛当成人形暗器甩了出去。
徐盛的部下吓得赶紧上前去接,砸倒了好几个,才堪堪稳住他们家主将。
“任舟!你敢伤我家将军!”徐盛的副将两眼冒火,“噌叻”一声抽出佩刀,上前一步,直指任舟。
“呵!伤了又如何?”任舟眼睛一瞪,又眯了起来,走到身边的一匹空着的马边,翻身上马。
“苍州男儿,可敢随任某一战!剁了眼前这群腌臜货!”任舟抽出挂在马上的长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徐盛的部队。
任舟凛然的战吼,让他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战火飘飞的战场,杀的北蛮人头滚滚的时刻!
“战!战!战!”
“枪!”
“呼!哈!”
长朔兵身体微弓,起朔、平举,如风过密林——只待将敌人穿肠而过!
“出鞘!”
刀兵长刀出鞘,腰身半拧,刀背扛在颈后,双手持握——只待近身后一刀劈下,人盾俱碎!
那副将明显被这兵势吓退了两步——主将被打到昏迷,副将又未战先怯,气势上就弱了不止一筹!
而徐家军地处下方,此处地势又不开阔,被陈家军阵封的水泼不进,地利又失!
拼单兵素质的话,陈家这群骄兵悍将,啥时候把周国其他州看在眼里过?
这还怎么打!?死孩子掉井里,没救了……
于是,在陈家军的笑骂中,徐家军满脸羞愧、灰溜溜的下山去了……
“先生威武!”
“先生霸气!”
“姑爷纯爷们儿!”
“金枪不……哎,别捂我嘴啊……”
……
敌人一撤,军阵自然就散了,这群老兵油子,嘴里开始发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嚎叫!
任舟腼腆的笑着,翻身下马,一边走一边挠后脑勺——一如喇嘛每次成功完成任务回基地的样子!
任舟此刻已经彻底断定,这副躯壳里住着的不只是从前那个斯斯文文的教书匠,还有另一个世界里谈笑杀人的特务头子!
至于,到底是谁在主宰?呵,重要么?被混凝土泵车搅在一起的水泥,哪里是水?哪里是泥?
背对陈家将士们的任舟,脸上的腼腆笑容迅速垮了下来,继续不停的挠头,越挠越快——又崩了个人设!彻彻底底!愣是把教书匠给演成了一代枭雄!有没有队友接应啊?肿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一直在院子听戏的俩活宝傻在原地,完全没想到他们的先生还有这阵前激励士气的本事啊!简单、直接,还特管用!
“你们俩给老子进来说话!”任舟面色不善的招呼俩学生,“先把陈兴那身碍事儿的破甲给老子卸了!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虚?回去就给你加量!”
没再搭理幸灾乐祸的徐梓,以及哭丧着脸的陈兴,任舟进屋后直奔书案附近那桶卷轴——先找地图!
喇嘛指挥作战的习惯,无论是目标任务之间的关系,还是空间位置,他都喜欢把一切尽量可视化出来,哪怕东西已经早就印在了脑子里。
任舟不相信,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先前那一巴掌,徐盛会明目张胆的带兵过来!这巴掌,顶多算是个引线或者说借口,背后的驱动力,不可能这么虚!
统治阶级的盘算远比平民百姓想象的还复杂,也更加注重“实惠”,不然要那么多军师、参谋、或是谋士之类的干嘛?
是,被打一巴掌,很丢脸,但如果利益足够,唾面自干又何妨?稍微运作一下,便能博一个“大肚能容”的雅名,这种千金买马骨的行为,对未来领地的统治、邻邦的相处、人才的吸引又有多大好处?
徐盛在被视作一个将军之前,他首先是徐州王的儿子,也就是徐州的四王子,他要盘算的重点,肯定不只是被某个文人雅士打了一巴掌!
更不要提,这个文人雅士背后,还是苍州的实权人物,武威侯!随便换一个猴儿,徐盛都得想想,到底值不值!
永远不要小瞧任何敌人,这是战友们用血换来的教训!
“哈!终于找到这鹦鹉不像鹦鹉,王八不像王八的地图了!”
任舟打开《周国堪舆图》,把整个周国版图纳入眼底。
周国独占一整块陆地,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脑袋,四周全是海,连个飞地都没有。
“啧啧,每次看起来都觉得它挺孤单的样子,也可能是还有未知的小王八之地吧?”
迅速锁定了徐盛提到的苍州和徐州——苍州在帝国最北边,也就是王八脑袋顶的位置,徐州在王八张开的嘴中间,苍州底下,徐州西边是中州,就是王八眼睛的位置,上头还画了个小宫殿——周国的京都和久衍帝就在那里了!
周国皇室历来短寿,从开国之初,到久衍帝之前,四百多年里,执政三十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现如今已经是久衍三十四年,虽然皇室血脉凋敝,人丁稀少,但不可否认,周国的国力确实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如果不是据北之战打得太惨,现在可能会更好吧?
“久衍老爷子,还真是跟咱大周的版图一样,啧啧,不能再说,不然就杀头咯!”
这时,陈兴在徐梓的帮助下,已经卸完了甲,那股子奔丧一样的精气神,让人除了晦气想不出另一个词来形容;徐梓则一直胆怯的低着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任舟。
任舟抬手招呼陈兴近前来,道:“你看得懂堪舆图吧?”
陈兴立马来了精神!不精神不行啊!这明明是先生在检查功课!
缩着脖子一路小跑,献宝一般的往地图上一指:“我们在这里!再往北就是我姑姑,您媳妇儿的封地……徐盛那瘪三儿的封地在这儿,一部分挨着我姑姑的地,把徐梓的弹丸之地都给包围啦!……”
任舟静静听着陈兴的喋喋不休,懒得理这个口花花、总给他姑姑拉皮条的学生——任舟和陈兴的姑姑陈秀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一点都不过分,真想往前再走一步,还用个小辈说三道四?不是不能,实在是任舟太清楚陈秀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头来自于他、或者说喇嘛的贡献,首屈一指。
任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他为什么要抢徐梓的封地?”
口若悬河的陈兴瞬间卡壳,指着地图这这那那半天也说出个所以然,自以为隐蔽的跟徐梓使劲儿打眼色。
“因为,他,他是小妈生的,看我不顺眼?”徐梓回答的毫无把握,纯粹是为了替玩伴解围,她那小脑袋瓜子,什么时候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
“妇人之见!”陈兴可算是找到了话茬,立马转身背对任舟,义正言辞的同时,挤眉弄眼,恨不得把那张脸抽成一个个方块字,好让徐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心——配合配合啊!演戏给先生看啊!万一他忘了考校这事儿呢?
“咱现在讨论的是国事!你懂啥叫国事不?你们家那点乱糟糟的家长里短好意思拿出来跟先生说?”陈兴嘴上在骂徐梓,实则已经撇着嘴,两手在胸前不停告饶了。
任舟呵呵一笑:“咱周国天下,可不就是皇室的家务事?再说这九个大洲的王爷家族里头,谁跟谁还没点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说是国事,掰扯到底,还是人的事儿,跟街边陋巷里长舌妇人整天嚼的东西是一个道理。徐梓说的,也不能说错,只是没说全罢了。”
顿了顿,给两个学生一点消化的时间,任舟继续问:“可还记得徐盛之前对我说了什么?”
陈兴立马抢答:“他说他爹保您!”
说到这里,陈兴瞳孔猛然一缩——紧紧盯着徐梓,一脸的不可置信!
徐梓还有点懵:“你那么看我作甚!不认识我啊?”
陈兴学着先生的样子,宛若世外高人,长长叹了口气:“唉,丫头啊,你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