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 闲话

原峰这次回小城是为了一桩手术，老同学打了三次电话托他回来给妈妈做个手术，要他回来一趟很麻烦要这边的医院到他在北京的医院下请专家的函，那边收到了信函才会委派，至于是派谁来，原峰心中有数，所以他在老同学阿涛打过第三个电话后，告诉他信函已经收到，这个周末通知本地医院就可以为他妈妈做手术了。不是什么大手术乳腺上的肿瘤，相对来说很简单，只是轮到自己家人身上就会很紧张，阿涛本是沉着冷静的人，可是妈妈的病却让他无法再看起来那么冷静了。原峰是今天早上赶来的，来之前在家中睡了很足一觉。昨晚下的前夜，开车回住所时已经很疲惫了，不过这都是这些年的常态。洗过澡躺在床上一股洗衣液的气味从床品上钻进他的鼻子，这是moon洗衣液的味道，出国那几年他也一直坚持用，回国后他还是用这个牌子，这样的气味属于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他改变了许多并且养成了许多习惯，即使十年了，他还是延续着那些习惯。像是他在路上走遇到井盖他是一定不会踩的，他一定是绕着井盖走的。不小心说了晦气的话会在心里“呸-呸-呸-”的说三声，然后再去拍三下桌子。吃饭的时候不会把西红柿与黄瓜一起吃，洗澡的时候会最后洗头，午休后出门一定要戴帽子。这么多的琐碎的事情他都记得，只是他与那个告诉他这些话的人再没有交集。 本来在国外的那几年因为忙碌原峰很少想起路潇，想到当时自己那么努力地挽留他都没有阻止路潇想要离开他的心，他就不想在重蹈覆辙。年轻气盛的骄傲怎么禁得起他那样践踏，不管当时那些事是真的假的他们分手是真的，路潇放弃一切也要离开他，去过他的好日子，原峰当时可是一切都随了他，十年后当时心中憋得那口气真的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是心中的疑团。原峰这次是开车回来的，从北京到小城也就一个多小时。下午做完手术，晚上和阿涛要一起简单吃个饭，他们选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小餐厅就餐，这样阿涛可以节省时间，方便回去医院照顾老妈。 “大忙人，见你一面真不容易，要不是我妈这次这个病恐怕见你还排不到日程。”阿涛与原峰一同并排走入餐厅。这边这个松本楼是日餐，清淡简单。他们选了个单间，两人先后走入帘内的榻上。“确实是很忙，我回国后还没有回家去看过我妈，就是上周我妈实在等不了了，让我爸带他去北京和我住了两天。”原峰说。他下班后将领带摘下了，今天他穿的是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这是个贼乡下的颜色，不过穿在原峰身上却那么恰到好处，没有丝毫乡土气息还显着挺贵气。里边的白色衬衣靠近领口的位置解了扣子，看上去不像工作时那么严肃反而更随意随和些。 “你小子可是比原来壮实了不少，怎么是工作锻炼的，还是健身房练得。”阿涛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划拉他一下，然后照着他上臂捶了两下。他们面对面坐下，彼此看着对方。 是很多年没见了，彼此都有很多变化。 原峰斜眼看了阿涛一眼说。“再忙每周一次健身房，不过工作也是锻炼的一种方式，很多时候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的手术，这都成家常便饭了。”他说起来就像说早餐吃的是三明吃牛奶一样，没什么表情。阿涛还是了解他的，他的快乐好像十年前都被路潇带走了，路潇刚走的那个月，原峰就像是一个没头没脸的僵尸一样，他当时还曾去陪原峰住了半个月，差点没修够一科的学分，就神奇的与补考擦肩而过那么一次。 “最近见过他吗？”原峰开口，他不知道哪根神经接错了，怎么问起了这句话。而阿涛怎么会不知道他问的到底是谁呢？“新换了工作三个月在一家奶茶店，还是一个人，周末有时间了还是去城市图书馆，做公益领读者给小朋友们讲故事。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坚持了十年了。”阿涛沉默了一会低头看向桌子上服务员刚上的清水，便拿起透着蓝光的青花瓷的杯子，将里边的水一饮而尽。“上次见他，还是两年前，他不怎么喜欢和同学们见面，就是见我还好些。”“都两年了，你还好意思说见你还好点，什么思路？”原峰说。“那是因为这几年根本就有人见过他，除了我，难道你见过？”“这怎么可能 ？”“你承认就好。”阿涛点到为止，没有再向下说。 这顿饭后阿涛急着回了病房，原峰一个人开车去了趟超市，买了些东西送到城东家里，然后又出来闲逛，一个人在外边闲逛。他太想出来好好好好转了，这多年虽然父母在这里住可是他却鲜少能够回来。十年了原来的斤斤计较现在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好好过就行了。想太多没意思。 刚刚回家时妈妈提到了路潇，问起读书时关系那么好，怎么回国后不见他们聚聚，真的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在家时看见卧室桌子靠近床的那一面贴的一个路飞的贴纸，现在看见觉得很不搭，因为木质的家具还是老样子，可是那个贴纸却没有了当时的颜色了，白的不成样子了，那还是有一次周末父母加班他悄悄领路潇回家那是他们第一次做了一件亲密的事情后贴上的。 2007年夏天。ts四中高三六班。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正在上晚自习，这个班的女生就十个剩余四十个都是男生，教室里一股臭球鞋味，不过男生们都不怎么在意这个。一会儿“呤——呤——”下课铃声响起来了，大家还在忙碌着。甚至教室还是同样的安静，直到大概两分钟以后，才听见有人一嗓子尖叫。“哎——终于下课了，累死老子了。”说话的人正是班上的那几个淘气的男生中的一员，孟俐——孟伶俐，其实他是叫孟伶俐但大家都习惯叫他孟俐。他人缘极好，和什么样的人都能说上话，班里的第四排就是教室里边的分水岭，前边的学生根本不会来后边，后边的同学更不会去前边，有些同学在一个教室一起上课三年，也许都零交流，到了高三零交流就更常见了。在孟俐同学那声伸懒腰的声音过后，陆陆续续有同学收拾书包，教室里你伴随着嗡嗡的交流声和走动声开始结束一天在教室中的学习。原峰提着书包第一个从后门溜了。他后边赶上来一个人，大喊道。“原峰是回家吗？一起走！”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刘健这个胖子这声音听了十几年，最近瓮声瓮气的开始变声，还有些不习惯。“胖子，你觉得你这样压着我的肩膀，我能撑住吗？”说着原峰把被胖子压住的右肩向下一弯，胖子手臂一滑险些摔瘫那。“给点准备时间好吗？不要这么迅速。诶，对了这周回家周可以在家呆两天，你有什么安排吗？”胖子问。“没啥特别的安排，估计我妈一定不让我出去，还不在家一边休息一边看着我学习，哎---我真的是没啥乐趣，就是回家也没有什么更值得高兴的事。”“一搏要不你来我家，这周我爸出差回来，说好了给我带一个最新款的乐高的兰博基尼回来，总共七千多片，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研究研究呀！”原峰听胖子说有乐高拼，一下眼睛开始放光。“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去你家给你指点一二。”原峰开始楼上胖子，嘴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胖子和原峰是一个小区一栋楼一个幼儿园的发小，说他是胖子其实他根本不胖，只是比原峰要更高更臃肿一些，胖子本人也是颜值还可以的，小时候他总是比原峰要矮一些，到了初三他可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长了起来，已经高过原峰小半个头。这家伙虽然个子高了，可还是当原峰是主心骨，救世主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忘记向原峰寻求帮助。胖子他爸和原峰的父母都是一个单位的，他们住的是单位的公房。只是胖子他爸职位高一些，时不时还会出差外地，偶尔就会带些比较新奇的东西回来。 他们两个正向前晃晃悠悠出了教学楼走向车棚的时候，后边又来了一个人，是孟俐他一手背着书包，一手拽住原峰的另一个胳膊。一定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在昏暗的校园灯光照射下还能看到他额头和鼻子上还冒着汗。他轻轻拽了原峰一下，就弯下腰用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喘了一会开始张嘴说话。“博哥，那个咱们班的新来的，在校门口让一波外校的给围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来的人还挺多的。”他喘了口气又接着说，“你说他们在咱们学校门口要揍咱们学校的人，咱儿以后还要不要混，还有没有脸呀！”他一遍喘气一边说“咱是管还是不管？”说话的功夫班上一个走读生都来到车棚旁，围上了中间说话的三个人，大家听了个大概，只知道是有人要挨揍，没听清说的是谁，阿涛靠近原峰问他怎么回事，孟俐于是又将前情说了一遍。阿涛皱了下眉毛，看着原峰脸上的表情，作为班长他不怎么同意大家群架斗殴，原峰这个学期刚刚开始收了收心，不再那么顽劣了，这一个月都没有发生一起打架事件，这一天就要破例吗？“阿涛你放心，我们看情况。一定不没事找事，但是事都找家来了，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问。”原峰紧盯着阿涛的眼镜，面无表情。阿涛也是这个意思，一起出去看看先不要动手，看看他们和班上新来的转校生路潇怎么说。 于是一群人骑着车子浩浩荡荡的来到大门后，孟俐眼睛尖，一眼就看到被那些人扯到对面厂子大门口西侧被团团围住的转校生。“在那边！”孟俐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原峰，阿涛，其他人都紧随其后。瞬间状况发生改变，就是那帮人围住路潇，原峰一行人围住了那一帮。路潇早被那一瞬间的车子倒地和打梯子的声音惊得回头了。这是什么状况，他自己又有些懵。他再仔细看看原来这帮人都是六班的同学，真是意外，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的人要为他一个新来的转校生打架吗？还是他理解错了。“你们想干嘛？要在我们学校大门打架吗？”说话声音停顿一下，他接着说“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要动我们学校的人，也得找个犄角旮旯呀，在大门口你们胆还挺肥，也不问我们答不答应。”路潇看看说话的人，这个人好像坐在后门位置，平时基本上上课来的最晚走的最早，班里半个班的男生下课都会和他一起在楼道或是班级后边位置说话，好像是这帮男生的名义老大。只见他笔直的站在那里，只是说话懒懒散散的，右脚适时的向前岔开，路潇正好可以通过两个人的缝隙望向说话的人。这个人没有说什么凶狠的话，也没有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可是就是有种天然的气场，令大家有种恐惧的气息笼罩在身旁。他说话不紧不慢，环视了一番这帮人，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他们其中的一个中等身高的装男身上，这帮人也穿着校服，只是大家不常见，猜不出吗是哪个学校的。这个为首的司壮楠上前一步对上原峰。他与原峰面对面站着在气势上先输一筹，他除了个子矮一些以外，这回看见来了这么多人，也有些胆颤，有声音为证。“你们，，，你们想怎么样？”司壮楠说话声响起。浑厚的声音在比较嘈杂的放学门口听起来也很清晰。原峰想这家伙嗓门可以，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你这是几个意思围住我们我们班的人？”司壮楠不傻，见来势汹汹的一帮人，心道糟糕，本来想揍上一顿路潇在这个小嘎啦出出气，不成想还来帮手，就一个月的时间路潇这个土鳖居然还会有人为他出头，他就只有认栽的份。“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是老同学，就，，，，就，，，，聊聊，别的事！”司壮楠有些磕巴。 这会儿胖子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司壮楠身旁，缓缓的说，“那你们叙旧叙完了没有，前边有烧烤摊还有冷饮店，要不咱们去坐坐。”“不用了，不用了，我们都聊好了。下次有机会再坐，，，，再坐坐。”司壮楠领着他那帮人跑路了。其实以多胜少还是很好用的，根本就不用动手。“算他识趣。”孟俐大声叫着。阿涛见没什么事了，和原峰叫大家一起都回去了。高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把他们吓唬跑挺好。 路潇捡起地上的书包，看着都已经走开的同学也和站在原地的原峰说了一句。“你们也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我叫路潇，今天我们正式认识一下。”他说着伸出了手向原峰，原峰有些发愣，他很少和别人握手，觉得这样太老土了，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握手呢？只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去捉那只属于路潇的手，虽然是八月底，可是路潇的手却那么冰冰凉，很舒服！他只是碰了一下就松开了。握手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除了路潇之外的任何人身上都很土，但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违和。路潇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为他多分了几眼的关注，他张的太漂亮，一个男生怎么能那么漂亮。一双会说话的大眼镜水汪汪的，眼大脸小，眼波流转，目光灵动的很，长长的睫毛径直伸向前方，蝶羽一般悬在眼皮上，眨眼之间就会向外边播撒星星一样。挺直的鼻梁下边是他那个左下方长了颗小痣的嘴巴。圆润光泽，怎么可以比女生还美。原峰没怎么仔细观察过他们班的女生，但他肯定他们班没有一个这么美的，就算全校的女生都算起来，也一定没有一个有路潇这样的颜值。原峰看着斑驳树影下的这个人，心中又一阵烦躁，自己是不是神经了，在这里怎么欣赏起一个男生的长相来了。他见路潇背起书包便开口问。“你和他们怎么回事？”“没什么，就是以前可能有些小误会，其实就算今天你们没有出来，他们也不会怎么样我的！”他的脸 上带着微笑，只是微微笑了那么一下。原峰有些心慌，可是接踵而来的是他有些气愤的内心，怎么，没有我们你 一个人照样搞定吗？原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