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年前,夷淮国因为连年征战,又逢干旱,饿殍遍野,百姓生不如死,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李丞李旭的父母便是如此。
李旭他从小是病秧子,干不动农活,李丞他却身体康健,一个人能干两人的活,下地干活时总是把李旭的活全干了。因为干旱,今年的庄稼全都旱死了,李丞家已经几日没开火了,他们父母变动了邪念。
那晚,李丞怎么也睡不着,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李旭,便起身去小解。在昏暗的房间里,父母正在悄悄地说些什么,在听到要把李旭送走时,他实在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回到自己屋内,想着隔壁村里的阿牛被送走之后,晚上便飘来了肉香,翻来覆去想了良久。
“阿旭!阿旭!醒醒!”李丞推了推李旭。
“怎么了?哥?”
“阿旭!咱们走吧!不要在这个破地方呆了!”
“走?爹娘也走吗?”李丞揉了揉眼睛问道。
“他们不走!”他的眼神中满是对父母的怨恨,只是现在,还不是对李旭说这些的时候。
“把爹娘留下?就我们走?为什么?”李旭满是惊愕、诧异。
“以后再同你说!现在跟我走就行!”
“好!我听哥的!”
“好!那就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尽量小声点,不要把爹娘吵醒!”说是收拾东西,也不过就是几块破布而已。
几年之后,李丞告诉李旭当年为何弃父母离去,他表现得却没有很吃惊,也没有很伤心。从小时候开始他每次生病都是他哥照顾他,农活干不了替他干,做错了事替他受罚,或许,在他心里只有他哥这么一个亲人吧!
他们两个小孩又饿得瘦骨嶙峋的,出门在外能有什么营生,少不了偷鸡摸狗,没有地方住就住在破庙里,那破庙房顶的洞就跟他们衣服上的洞一样多,冷了,他们就依偎在一起。
就这么过了几天,身体强健的李丞倒还受得住,但李旭就不行了,很快就生了病,李丞在一旁照顾他。
“阿旭,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哥!你是不是又要去偷东西?我给你说了,不要再偷东西了!”
“我不偷,我去给你找郎中!”
“可是咱们没有钱,怎么找郎中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先睡一觉,我马上回来!”说完他转身就走。
“诶!哥!”
“什么?免费出诊?”一个略显臃肿的中年男人正在清点账本,看到穿的破破烂烂像一个小乞丐竟然要求他免费看病,大声地呵斥道。
“我可以在这干杂活,什么都可以干,求求你就救救我弟弟吧!”李丞恳切地乞求道。
“就算你在这干一辈子的杂活,也付不起我的出诊费!”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李丞啪的一声跪下,用力地抨击地板,鲜血从额头流下,但他依然用力,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尊严。他知道,此时的疼痛算什么,尊严算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弟弟。
“来人!快把他扔出去!”
他被狠狠地扔在了门外,又去了几家医馆,皆是如此。他茫然地走在街上,头疼的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他看到一个体型肥胖,穿着精致衣服的男人,他正要用钱袋里的钱买东西,看到那沉甸甸的钱袋,他有些动心,又想起他弟弟的话,就转身离去了。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人呼喊“抓小偷!抓小偷啊!”是刚才那个胖胖的人,因为体型肥胖他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那个小偷正好从李丞的身边跑过,他一个箭步上去,把小偷扑倒在地,从他手中抢回了钱袋。
“那是……我的钱袋!那是我的……钱袋!”他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丞把手里的钱袋给了那个人“你看看,钱袋里的钱有没有少。”
“没少没少,一个铜板都没少!谢谢你呀小兄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童,衣服穿得单薄,鞋已经破了个洞脚趾头漏了出来,额头还有那已经干透了的血。“小兄弟,看你身子单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的吗!给,这点钱买点吃的东西去!”说罢,便从钱袋里掏出两个银锭子给他。
李丞看到手里的银子,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这?”
“你是嫌不够吗?再给你二两,去买双鞋!买件衣服!”
这些钱可能对于他不算什么,但对于李丞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霖。
这一幕被一个江湖郎中看见了。
李丞欣喜地拿着手里的钱,向医馆跑去。
“小孩,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呀?”一个留着长须胡,身后还挂着一块“神医下凡”的布的中年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人身材瘦长,颧骨凹凸,眼角布满了细纹。
“你让开!我这有要紧的事!”李丞对于这不速之客显然是有些不耐烦。
“你说的要紧的事是不是要救你弟弟的命啊?”那个江湖郎中摸了摸胡须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路过医馆时看到你在求那医馆的郎中救你弟弟的命,身为医者,自然以病人的性命最为紧要,如此这般,实在是医师的耻辱!这样吧!我免费为你出诊!”
“你?”
“你没看到我身后的字么?‘神医下凡’!医死人,肉白骨说的就是我!这副字就是我救了一个先生之后给我题得!”
他自然是认不得字的。
李丞想:他弟弟应该只是得了风寒,不是很严重,而且他也不想再去看那个医馆老板的嘴脸了。
“那好吧,我带你去见我弟弟!”
来到了破庙,李旭早已翘首遥望见哥哥来了:“哥!你的额头怎么了?”他很快的发现了李丞额头上的伤。
“我没事!阿旭,你怎么样?我把郎中带来了!快!你快救救他!”李丞上前赶忙查看他的情况。
那个江湖郎中连忙搭上脉,闭上眼,摸着胡须,又观了观他的面相,说道:“你弟弟的病得的是奇症啊!”
“什么?他不是得了风寒吗?”
“症状虽与风寒相似,但却不是风寒!”
“那,有办法医治么?”李丞很急切地问道。
“那自然是有的,幸亏你们遇见了我啊!”说着,他从身后的箱笼中拿出几包用纸包住的药:“这是我秘制药方,把这几副药喝下去,保证药到病除!只是,我虽答应你免费为你弟弟诊治,只是这药钱……”
“没关系!我有钱!”李丞从他袖子里拿出刚才得来的银子。
“哥,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又是偷来的吗?”
“不是,这是我帮一个人抢回了他被偷的银子,他给我的!”
“是真的,我也看见了,小兄弟英勇过人,理应得到嘉赏的。”
“这些银子够不够?”李丞问道。
“这个,我用的都是很珍贵的药材,起码得十两银子才行!”
“什么!十两?”
“这样吧!看你我有缘,今日我就当积德了!你只需把你手中的银子给我就好了!”
“真的吗?那实在太谢谢您了!”
“无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只不过光这些还不够,还需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就是那西城山上的白狐。”
“西城山?”
“西城山离这里很近,如果你不认识路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好!你带我去!”
“哥!”
“没事的!小时候我不是经常猎野兔抓野鸡给你吃吗!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他们便起身离去。那个江湖郎中带李丞来到了西城山脚下,这里荒无人烟,山上却好像时不时传来马蹄声。
“你翻过这座峭壁,再顺着一条小道,就深入西城山的腹地,那里应该就有白狐出没了!”
“好的!谢谢大夫!”李丞他转身就向山上爬去。
见李丞想走,郎中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哎~小兄弟,这药我也给你了,药引也告诉你了,还帮你指了路,这药钱是不是?”
“哦!”李丞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了他所有的银子。“给!”
“好,小兄弟祝你猎得白狐,早日治好你弟弟的病!慢走,不送!”他满意地数着手里的银子。
他望着李丞离去的背影,说:“这西城山恐怕是你有命进没命出!”晃了晃手中的银子,满意地走了。